“但是娶你作正君,我不敢说我一定做得到。”李凤宁的声音里添了一丝沉重,她伸手压着随儿的脑袋,让他与她额头贴着额头,然后声音低到仿佛耳语,“就算大姐姐心疼我,我也会把我正君的位置当成最好的诱饵挂出去。”
随儿听着,这回心里却没有多少感觉。
“况且成了我的正君,就要面对那些你讨厌的东西。犯了错的下人要罚,一份礼单要咂摸出无数层的内涵来,无聊的饮宴要常常参加,还有,你再也不能随便出府,就算再想见到我,你也不能随便到前院来。”李凤宁看着他。
“但是……”随儿眉头一皱。
“但是我也舍不得放你走。”李凤宁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我舍不得你嫁给别人,也一点都不想看不到你。所以,随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前边还想着反驳的随儿,两个“舍不得”仿佛突然灌了口暖热的蜜汁,随后不由自主地咧开嘴。他伸手拉着她的衣襟,待她抬起头之后要求:“亲一下。”
这回反倒是李凤宁一呆,看他好半晌不由失笑,“我刚说的话,哪一句让你想到这个的?”
“梓言哥哥刚进魏王府的时候你讨厌他,但是现在你就没说要赶他走。”若论起对李凤宁心qíng的把握,全天下随儿若认了第二,再无人能自称第一,“你问我要怎么办,所以,亲一下。”随儿极其认真地看着她。
这难道是亲多了就不会想让他走的意思吗?
乍听似乎有点道理,细想之下又觉很无赖。
于是李凤宁盯他半天,脸上一会青一会白一会黑,好半晌叹了口气,“真是败给你了。”
她抬头,嘴唇在他脸颊上轻轻一碰,“这样?”
“不是亲脸,是……”
下一瞬间,唇贴上了他的唇。
随儿瞪圆了眼睛。
好软。
随儿笑得眉眼弯弯。
也好甜。
第125章 军器监
相比起凤阁、鸾台这种文雅却也让人想不明白的称呼,“军器监”实在是个俗白到不行的名字。而这个是人都能明白gān啥用的衙门,所在的地方也异常亲民。但凡在安阳城进出过的都说得出来,军器监就在外城的安定坊,北三门的光化门边上。
眼瞅着正月也没几天了,阳光明媚的白天就隐隐然有了几分初chūn的暖意。厚重的冬装一时半会还脱不掉,再往太阳底下一坐,没一会就能犯起困来。
脑袋靠着廊柱,坐在军器监衙门正堂门口台阶上打瞌睡的老妇就是这样。
她一身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棉官袍,虽然看着还挺厚实,可那原来的青色都洗成了白色。官帽歪在一边,露出一头没怎么梳理整齐的斑驳白发。迎着阳光的脸肤色有点发白,放在膝上的那只右手却关节粗大,手背上还有大片的烫伤疤痕。
老妇本来靠在廊柱上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不知怎的突然惊醒过来。她茫然又迷茫地四下望望,本想换个姿势继续瞌睡的,却不想正堂前头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这人该是刚刚走进来的。她一边四下探看,一边背着手慢吞吞地朝里走,老妇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脚步刚刚停下来然后站在了整个前庭的中央。阳光让老妇脸上的褶子无所遁形,但是换到这人身上,却将她的肌肤照出一股仿佛能莹出光来的细腻和鲜嫩。墨一般黑的头发梳理整齐,即便穿着冬装依旧不显臃肿的挺拔身姿,看着着实叫人眼前一亮。原本暮气沉沉一潭死水的军器监衙门,居然只因为这么个人在庭中一站,就仿佛chuī进一股chūn风似有了几分淡淡的生气。
“修德坊在街对面。”老妇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站起来,“这里是军器监衙门。”
那年轻女人听到声音才转过眸子,朝老妇看来。
前头只看小半张侧脸不觉得,此时她脸一转过来,竟然长得十分俊俏。鼻挺唇润倒也罢了,只那微挑的眼角居然配了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阳光下仿佛浸入溪水的黑曜石珠一样光彩宛然。这人但凡只要勾勾嘴角,看着便叫人chūn风扑面,果然生得一副好颜色。
“我就是找的军器监衙门。”年轻女人朝老妇走了几步过去,“调任的文书大概还要再过几日,我先过来看看。”
“调任的文书?”老妇奇了一声。她这才打起jīng神,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这年轻女人一眼,叹了声,“唉,可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