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李端脸色一沉,“你房里怎么会只有一个人?”
……房里怎么会只有一个人?
李凤宁这才明白过来李端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李端不说还罢,一说更激起李凤宁一肚子邪火。
按规矩,即使不说外面跟的还有做粗活的,李凤宁身边就该有两个一等,四个二等的小厮。只是这六个人的数从来都不足不说,先被人塞进个白领月银的病痨充数,后来又出了个吃里扒外的拢香,统共只剩下一个能用的,被她一打发去拿饭,屋里自然就空了。
“我房里怎么止一个呢,得是一个的三倍,有三个人呢。只是现下一个我叫他催饭去了。”李凤宁忍不住越说越是讥刺,“您是想让我把那个走一步吐口血的病痨叫过来,还是那个死也要死在西苑的叫过来?”
“放肆!”李端怒道,“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
“母亲”?
李凤宁却几乎是气笑了。
但凡走出魏王府大门,即使皇帝身边的人也要对她客客气气,只是一回到家里,却是这个也短那个也缺。这些下人有胆子克扣她委屈她,仗的是什么?
还不是李端不待见她?
想想那句十年来时时刻刻回dàng在耳边的“魏王只一个女儿”,李凤宁心里的愤怒与酸楚又开始蠢蠢yù动起来。
“您放心,这么多年也不是我想赖在您这儿不走,等中了举人之后我就去求陛下许我一个外放。”李凤宁越说越快,“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大家都面上好看些。我虽然蠢笨,举人总还是考得上的,所以您只要再忍上个一年就能解脱了。”
“你说什么——”
“殿下您还是快点回吧。”李凤宁似乎隐隐看见外头有灯火闪动,“您家人都等着您用饭呢。”说完,李凤宁自回去卧房。
她不管不顾地朝榻里一倒。听着李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李凤宁死死要紧了嘴唇,即便泛起一片温暖的腥味她也只是更加重了力气。
为亲母不喜,是她童年与少年时代最大的心伤。只是即便在八岁那年,她向外祖母保证过她会好好待自己,再一次亲眼目睹李端对她的厌恶还是让她很难接受。
罢了……
李凤宁把手遮在眼睛上。
又不是第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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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姐,又来了!”小厮从门外就一路叫了进来。
李凤宁被他一惊,转头看去时不由就皱起眉,“有你在,我这里鹦鹉都不用买了。”
十三四岁的小厮瞪圆了一双眼睛,一扁嘴,乖乖低头认错,“小姐,随儿错了。”
“什么来了?”李凤宁见他只是垂着头不说话,只能主动问他。
“殿下又赐东西,啊不,是赐人过来了。”随儿说着,一双大眼睛忍不住朝房里溜了一圈。
李凤宁抿了抿唇,她烦的就是这个。
那日李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房里,跟以前那样没事找事训斥她之后,李凤宁虽一夜翻来覆去心绪难平,却不以为这事还能有什么“后续”。可从第二天清早起,接连三日都有人流水似的送东西过来。一会是各种摆件玩器,瓶盆壶罐接连扛了好几箱子过来,把她这里能放东西的地方全部塞满之后,一会又有人拿了新做的chuáng幔来替换。如今整间屋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一眼过去艳红深绿的一片乱。比起三日前空得没半点人气的样子,现下倒更像是堆杂物的库房。
照一脸谄笑的管事所说,这是李端亲口的吩咐。李凤宁倒不疑心管事的话,却百思不得其解李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她qiángbī着自己循规蹈矩,是因为这世上还有疼她的人,她不能丢陛下的脸,也不能丢外祖母的脸。但就算求外放是气话,那句忍耐却实在出自于真心。她的确心心念念在于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接受的让她脱离魏王府的契机。在那之前,她至少要维持一个最低的和平共处。如果让李端有机会说她“忤逆”,真是一辈子都毁了。
李端大约是觉得她屋子空得太难看,会丢她的脸,无论如何送东西给她说到天边去也不能算是坏事。可惜她一不喜欢那么艳丽的色彩,二也懒得花费大力气收拾自己的屋子,偏看着一堆碍眼的东西又不能退回去,正头大着呢,听到又要送什么“人”过来,想也不想就说:“又送的什么人,不要不要,全给我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