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宁恼上来,却不想话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一道陌生的女声。
“下官府中长史宋章,求见大小姐。”
女声听着口齿清晰,语声悠长,哪怕在里屋也听得清清楚楚。李凤宁自是知道外间一个人都没有,所以顿时眉头一皱,朝随儿看了眼。随儿脖子一缩,对着李凤宁gān笑了一下小跑着出去。
“宋长史请进来坐,小姐在呢,我给您倒茶去。”随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们俩就是新来的?跟我先去屋里把东西放下吧。”
这颠三倒四的什么乱七八糟……不对,这随儿不是把长史就这么撂门口了吧?
李凤宁几乎想抚额了。
不过,“宋章”啊……
这个人她倒是知道点。
李凤宁站了起来,朝外间走去。
魏王府中不止仆役皆从宫人和内监所出,还时不时地会补进些文官武将,宋章就是六年前入的王府。之前她只是户部的胥吏,六年间也不知做了什么,竟然一跃成了从四品的王府长史。算算如今也不过三十三岁的她,官位着实不低了。
这么个人特意过来,会是什么事?
一边这么想着,李凤宁一边还是朝外屋走了过去。原在桌边坐着的一个女人听见脚步声就站起身,李凤宁刚一停下脚步,她便拱手弯腰道:“宋章见过大小姐。”
见她真的弯下腰去,李凤宁心里更为诧异。
“凤宁无官无职,宋长史请勿多礼。”李凤宁回的是全礼,然后示意对方坐,“不知宋长史过来是有何事?”
这宋章生得眉目疏朗,倒是一表人才。只是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似乎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以至于笑容看着都官样文章了起来。
宋章似乎对李凤宁如此客气有些意外,顿了顿才说:“午前诚郡王府送了些药材过来,是下官接的礼单。正巧碰上总管,就把大小姐房里补的两个小厮一并带过来了。”说着,她拿出一份礼单递给李凤宁。
连诚郡王都知道了?
李凤宁接过礼单,心里一阵懊恼。
该死的老严,做巡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还那么大嘴巴,下次非捶她一顿不可。
礼单上,前面是几样补血的药材,后面则是些成对的玉杜若,金荠菜花之类的小玩意。眼下是仲chūn,紧跟着就是三月初三的上巳节,这礼物一边是慰问一边也是节礼。东西应景应时不说,还都是些又显心意又不贵重的小东西。
果然鸿胪寺卿做久了,人qíng往来上妥帖到没话说。
不过……
李凤宁的指尖在那几样补血药材的名称上划来划去。
“大小姐,可是有不妥?”
诚郡王是鸿胪寺卿,管的就是驲落使节的事,既然知道陛下点了她去接待驲落王子,送些应景的节礼过来也分属平常。
只是这一来,却反而衬出另一件事:东宫居然还没反应。
李凤宁不把自己受伤的事主动告诉太女,是因为伤势本就不重,省得又被太女和太女正君一通说,也省得被陛下知道了惹她生气。但是太女素来是真心疼她,知道她受伤必然不可能不闻不问。如今诚郡王府都送东西过来东宫却还毫无反应,原因只能是一个。
太女还不知道。
“太女姐姐……”李凤宁本是想事的时候下意识回答,几个字出口才反应过来身边有人。
她一抬头,堪堪发现宋章正看着她,脸上讶然的表qíng一闪而逝。宋章见她看向她,又扬起之前那幅笑容,问道:“大小姐看,这礼怎么回才好?”
回礼?
李凤宁转眸朝宋章看去,脑子里却飞快转起来。
既是节礼,便要回礼。
往常除开年节外,寻常这些事qíng李凤宁是不管的。一来她并非王府主人,二来也未及冠成家,人家走礼也写不了她的名字,她乐得装小充懵得清闲。但如今这份单子……
李凤宁用指甲敲了敲桌面。
当年外祖母就抱着她,一份份解说这些花团锦簇的礼单里到底埋藏着什么东西。礼单不止能看两家人的亲疏远近,还能看出送礼之人的意图,又或者礼之人的身份。而眼前这份礼单,至少还替诚郡王表达了一点企图亲近的意思。
李凤宁瞬时头痛起来。
回礼是必然的,怎么说那也是她的堂姐。但是怎么回,却成了一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