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都知道。”多西珲听她越扯越远,只得按下xing子,“我也没说要弄你们驻军的食盐,另寻人来采不就是了?”
“您这么说,就是真不明白了。”申屠将军说,“不过也怪您,咱们这里能说清楚其中关涉的也不多。”她慢悠悠地抿了口茶,竟是一副企图长聊的架势,“在赤月,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开的,必得朝廷下令才行。而开矿所用的人,在锦叶这里共有三种。士兵、罪民和征发力役。士兵这里是不用想了,末将虽担个将军的名衔,却不是实管人的。罪民都有份例安排,也没几个人日日闲晃这不gān活。征发力役也不可行。百姓该服的役都有定数,今年都已经征发过就不能再发,何况现下是秋收时节,硬征了也不会有人来,还会激起民怨。”
一句说到底,不过就是不想给罢了。
自多西珲领着人到盐矿附近扎营开始,这个申屠将军便隔三差五地过来探问。表面上看着好像是关切问候,其实却是监视。多西珲一再提出要把去年圣旨中说的三成盐给拿走,她们迫不得已才派了申屠过来敷衍。多西珲早就知道,想要把实实在在的盐拿在手里带回去只怕是千难万难,可眼下申屠这个架势,根本就是一粒盐花都不让他带走的样子。
这样下去要怎么办?
多西珲心里一阵焦躁。
糙原上一向以qiáng者为尊,所以当几年前驲落汗上马需要人扶的时候,大王女的影响力就开始变qiáng了。而这种冰面下暗流一样的变化,在去年冬天驲落汗落马摔伤后突然迸裂爆发出来。
多西珲在王帐多年,自然也有些他的势力。所以即使病中的驲落汗朝他身上砸东西,他依旧可以用收盐作借口,正大光明地带着百余从人离开王帐。
但这种qíng况,显然只能持续到驲落汗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下一任驲落汗无论是谁,首先就必然要把他召回王帐。他在哪里,赤月皇帝赏赐给他的盐自然就要往哪里送。而等新的驲落汗收拢了王帐的势力,剪除了他的羽翼之后,多西珲就会变成一个只存在于国书中的名字。
他既然是现任驲落汗的“儿子”,就无法嫁给驲落汗的任何一个女儿。而无论他的哪个姐妹继任,显然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那些盐嫁给任何人。
那个远在安阳的人,用她的温柔挣到了他活着离开王帐的机会,以及新汗继位后短暂的喘息时间。但是之后……
多西珲看着申屠将军。
将计就计,留在锦叶拖延时间?
他眉头微蹙。
不行的。
无论是驲落汗的过世,还是新汗继位,这种重大时刻他都没有继续留在赤月的道理。就算王帐那里可以选择xing遗忘他的存在,赤月却没有继续庇护他的立场。整个锦叶糙原里能知道他存在的,大概都巴不得立刻赶他出去。
何况,他那几个姐妹能容忍阿约夏,就是希冀于他能够把盐带回去。她们的忍耐,或者说大王女的忍耐是非常有限的,一旦拖过了她可以容忍的时间,阿约夏就危险了。
所以,他必须拿到盐,还得快。
至于那之后……
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纵然心里一片茫然,未来对他充满着不确定和危险,多西珲却依旧不能容忍自己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丝孱弱的样子。
“那申屠将军以为该如何?”多西珲慢慢地说了一句。
“您看,不如等明年?”听多西珲这么一问,申屠也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接下来的话说得顺溜无比,像是早已打好了腹稿,“向例是夏季农闲的时候拉了人去采盐,不如索xing安排在明年夏天,一总地采好了您一并运走?”
听到这里,对着大王女都能平心静气的多西珲也忍不住愠怒。
锦叶这里盐矿开得再少,一年也得十几万斤。每年三成,一共三年的分量,加起来也过十万斤。一辆马车撑死拉个五百斤盐,所以至少得两百辆车来拉。
赤月能这么好说话,直接放行两百辆车和千把人一路穿过锦叶糙原来拉盐?若一回只放十辆车,按来回一趟费时四天算,十万斤盐就得八十天,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这是欺他孤立无援,带着百来号老弱就只能任人宰割?
多西珲才把脸色一沉,突然就听到他的帐篷外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