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宁一挑眉。
寻常人只能朝“在外头总要装出点贤良样子”来想,但是换作多西珲,却怎么看都有点考校的意思。
“gān果、鲜果各两样,奶皮子和奶豆腐,你看着再配两样不甜的。六安瓜片有吗?”李凤宁见小二点头应“有”后道,“那就一壶瓜片,一壶奶茶。”
小二应声而去之后,李凤宁再度转眼看向想也不想便与她对面而坐的多西珲。
边陲小镇的阳光,似乎比中原的要炽烈些。因为沐浴在阳光里的多西珲,他眼眸的颜色看着像是比平常浅了些。素常总是氤氤氲氲的,一副深不见底的模样,此刻却仿佛盛夏的糙原一样,微微眯起眼睛来,便仿佛有旷野中迎面扑来一阵带着暖热糙香的风来。
“进来之前,你在想什么?”坐在对面的男人开口,“与我有关?”
“萧端宜,先帝给我选的夫郎。”李凤宁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就像远在一年多前,她在画舫里就对着应该能算是敌人的他,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诉之于口。
“你拿他,跟我比?”
普通的男人会有什么反应李凤宁不知道,但她却清清楚楚地发现多西珲在高兴。
而且是那种毫不掩饰的,从他的眼角眉梢都能看出来的高兴。
“我与他相处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起过你。”李凤宁说,“但是我刚才突然觉得,我始终无法接受他的原因,是因为你。”
说起来,其实她与多西珲是什么关系?
一年多前,她们第一次在酒楼见面是偶然。当时她出言讥讽那个大言不惭的学子,是因为她话里把李凤宁的外祖父也包括了进去,而与被讽刺的多西珲毫无关系。其后,她陪他游湖、饮宴、赏花,乃至于最后君归亭送别,都可以归之于国事公务。
这一年多里,她想起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他那把短刀也被她忘在魏王府里,如果不是宋章送了所有的东西过来,只怕不知会被扔去哪里。
所以如果问李凤宁,她喜不喜欢多西珲,她大概会迟疑很久,然后反问一句“这样也能算喜欢?”
但是……
如果问李凤宁,让多西珲做她的正君好不好。她知道自己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李凤宁看着多西珲。
她这一句话之后,只见对方微微怔愣之后,脸上居然泛起一点极淡的粉色,浸染得笑容似乎也柔软起来。
只是他虽然难得有这么男人的表qíng,那双带着莹莹绿意的眼睛却依旧直视着她。
李凤宁顿时失笑。
这个多西珲,只怕这辈子都别想在他脸上看到羞涩的表qíng。
一时,外头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小二端着盘子把李凤宁点的茶和点心上来,铺了一桌之后才道:“两位,外头有客人说是认识的,想过来打个招呼。”
客?
李凤宁带的从人不少,也不会自称客人。马民也不会眼巴巴地到这个敦叶城里人来人往的茶楼寻她。
那就是,找多西珲的?
李凤宁朝多西珲看去,见他悦色一扫而空,面色微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多西珲?”李凤宁见那小二还候着等回话,她又不想越俎代庖就出声问了下。
多西珲这才带着点不甘愿似的点了点头。
李凤宁跟小二说“请她进来”之后,便有一人进了雅间。
是昨天在多西珲帐篷里见过的人。
李凤宁见她穿着一身轻甲长靴,便知不是锦叶大营的将官,多半是都护府里的职官一类。再看她轻甲下绯红色的官袍,腰上还有一只银纹红底的银鱼袋,可见官职也不低。马民说过多西珲来锦叶是为了收盐,所以这个十有八九该是都护府下的镇将了。
好像是姓……申屠?
李凤宁记得此时自己扮的是个商人,便当先起身道:“申屠将军。”
申屠先朝多西珲拱手见礼,然后才转向李凤宁,“末将正是。请问这位……”
“在下姓凤,一介游商而已。没想居然能在锦叶遇见王子,所以小坐叙旧。”李凤宁看了眼多西珲,见他似乎不想与这个申屠多说话的样子,“申屠将军特意过来,是有事要与王子商谈?”
申屠瞧了眼这雅间,满眼俱是不信。
来茶楼都不是填肚子的,因此桌子就不大,也因此即便对桌而坐依旧离得很近。桌底下是腿碰腿,桌面上不要说是摸个小手了,就连对面那人的脸也是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