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栖梧宫前地方宽敞,离他们最近的人至少也在一丈开外,想来也没谁有这么好眼力能看清李凤宁的动作,但是凤未竟面上染上淡淡赧色,一双眸子不由自主地就朝四下转了转。
浑然不觉的李凤宁怕他真被冻坏了,想来想去还是敞开自己的大氅,把他抱进怀里之后,又用大氅把两人一起包好。
“谨安你……”耳边响起一声局促的低语,不用看他,也知道他现在脸上一定是红了,“现在是在外头……”
李凤宁才不管这些,只顾摩着他的后背,“什么外头不外头的。这样暖和点没有?”
“唔……”被她包进大氅里的人,大约是羞得没脸见人,把整张脸都埋进她的肩膀里,以至于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李凤宁四下里一张望,不见暖轿候着,便知她夫君大约是从宫门那里一路走过来的。
怪不得脸都冻青了。
“传四人暖轿过来。”她先转头喊一声,然后才低头对他说,“你来做什么,给父后请安?”
“不是。”她的夫君抬起头,“我来接你回家。”
“家里有事?”李凤宁想了想,“还是你整天不出门,想出来走走?”
“有事的,”李凤宁这话,招得她夫君眉毛倒竖了一下,“是你。”
只是他虽然没怎么把语调拔高,李凤宁到底还是听了出来。
这两天她的确心事重重,所以也就是说……
凤未竟看出来了?
“嗯。”
然后,她就看见她的夫君压低着眉毛,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居然透出点点沮丧,“不能说?”
“只是……”李凤宁怔愣了一瞬,“不知道有些事想不通而已。”她略顿,不由自主地眼神又朝栖梧宫周围那一片宫殿望去,“‘应该做’和‘想要做’的事,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选‘想要做’。”
素来柔软的人,居然立刻给出了一个坚定无比的答案。
“诶……”
反倒是李凤宁呆了一呆。
她想要玩笑一下混过去的,但是凤未竟的表qíng实在太认真,以至于她居然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我不想后悔,所以才去凉州。”凤未竟垂了下眼,“踏出家门的时候,我没想过还能活着回来。”
她的夫君……
经历过比谁都多的生死一线。
李凤宁突然慨叹。
“所以,”凤未竟抬眼,“谨安,不要让你自己后悔。”
“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断了。
淤积多日的愁烦苦闷,仿佛就被这一句话chuī拂得gāngān净净。那一瞬间天朗气清的感觉,瞬间明媚了李凤宁的表qíng。
其实,换过来想想,假如她真的退居秦地会如何?
秦地离安阳不远,来回至少也得六天。一旦有些什么紧急的事,就算她不吃不睡地把马跑死,回到安阳也只能是个“太迟了”的结果。
何况说是通衢大县,秦地又怎么能与安阳相比。在安阳,她听到凉州边境消息,就能瞒天过海带着兵士去查探。但是在秦地,只怕不是有人刻意想起,连句话都递不过去。
二十岁就已经开始无所事事养尊处优,除了看歌舞品茶酒就再也没有其他事能做的人生,只凭想象就能叫李凤宁觉得生不如死。
“那你呢?”李凤宁问,“除了凉州之外,你还想去哪里?整天关在屋里,你不嫌闷么?”
凤未竟眨了下眼,然后慢慢漾出一个浅笑来。然后,她就听见他对她说:“我不去没有你的地方。”
表qíng里仿佛有一丝羞涩,可更多的却是平静。
因为他是真的如此认为,所以说得如此认真。
所以在轰的一下之后,李凤宁极其难得地觉得自己脸上居然一阵发热。
“那……”
只因为两人靠得太近,于是凤未竟看得清清楚楚,也于是,他戏谑地挑了下眉。
“你说的。”李凤宁假咳一声。
“嗯,我说的。”凤未竟笑意更深。
“那么如果你毁诺,如果你没到六十岁就离开我,”李凤宁说,“我就把跟你有关的东西全部扔出去,然后找个没你好看,没你脾气好,没你聪敏,总之样样都不如你的男人娶回来做我的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