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言心里闪过一阵不快,嘴上却道:“现下连元宵还没过,各衙门的文书都还没送来。就算那些誊抄礼单的事,府中清客也都做完了。”
“这样啊……”随儿的语气中是满满的失望。
“你如今这样,谁敢劳动你?”梓言推脱道,“真觉得闷了,不如去跟凤宁说。只要她应下了,你想gān什么都可以。”
随儿脸一垮。“我也想啊。”他抬起眼,“我前儿还跟小姐说,要不要把安郡王府的家底给弄没了,”随儿垂头丧气,语声里带出明显的郁闷,“小姐说我胡闹。”
把,把家底给弄没了?
饶是梓言,也呆呆的一时回不过神来。
好半晌,他虽然找回声音来,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安郡王府的家底……要怎么弄没?”
“也不是很难啊。”随儿仿佛没察觉梓言的震惊,只说,“安郡王把产业都置到平州去了,那里产的也就那几样东西吧?毛皮、大米还有些药材之类。我们只要赶在秋天的时候去那里附近把东西低价收回来,等价钱变高的时候,再大量放出去就好了。”随儿一撇嘴,声音闷闷的,“不过小姐说到时候整个和州的猎户和农户都要跟着倒霉,好多年都缓不过来。”
这……
说实话,随儿说的仿佛梓言没有完全听懂,但是李凤宁所说的却很好理解。
而紧接着,他心里浮现出来的并非是“是否做得到”,而是对随儿语态中的轻松自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赖以为生的东西突然失去了原来的价值。对于升斗小民来说,可以是一家一族的灭顶之灾。范随,却只是轻轻松松地就把这样的想法说了出来。而他没有付诸实践的唯一理由,就是“李凤宁不许”。
怪不得,随儿能够毫无顾忌地表达他对于多西珲的不喜。
怪不得,在魏王府时他能眼睛都不眨地将自己经营多年的产业还给凤后。
怪不得,李凤宁说要他另嫁的时候,他能病到几乎病逝。
原来李凤宁不是他的“最重要”。
李凤宁,根本就是他的“全世界”……
“梓言哥哥,我把豆酱吃到脸上去了?”
“只是……想着还有事没做。既然东西都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前头去了。”
秦王的正君是凤氏。
多西珲是驲落的王子。
现在,就连随儿都如此地与众不同。
那么……
□□第三进是一道分隔前后的大门。梓言在跨过大门后,回首后望。
那里……
或许真不是他该去的地方。
第294章 凤后突醒来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安阳街头热闹非凡,可天下至尊的皇宫里却一片安静沉寂。在迎来了新主人后,刚刚有了点人气不过才一年多的栖梧宫,却仿佛凝聚着整座皇宫最浓重的幽暗yīn沉。
碧钏是凤后近侍。他家原是内坊局出身,仗着在凤后那里有几分脸面,因此很不愁将来。这个那个都没必要去争,行事上头就淡然许多。再加上又肯尽心,自然是连凤后都有几分另眼相看的。
他叫小宫侍提着茶房的热水,预备去侍候凤后梳洗。谁想一见屋子就见凤后,披散着头发站在妆台面前,手里好似拿着个什么小物件。
碧钏心里暗叹一声。
自先帝驾崩之后,凤后先是受不了打击卧chuáng不起,眼见着整个人都要不好了的时候,昏迷过去再醒时人却糊涂了。平日里也只有秦王来的时候,还能听他说两句话。若是秦王不来,他就能一整日都呆坐着不动,连端到他面前的膳食也是哄半天才吃一口。
碧钏心下黯然,只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碧钏叩见凤主。”他一边带着小宫侍规规矩矩地行过礼,才起身朝凤后走去,轻说了句“碧钏替凤主梳洗”,便伸手拿了妆台上的梳子。
先帝还在时,与凤后是天天同寝的。因此这早晨的梳洗就异常忙乱。侍候先帝更衣的,侍候凤后梳妆的,一旁细细禀报提醒先帝今天要做什么的,还有等着传膳的,满满当当地能把这间大屋子挤满。
可现下,这屋子里却空dàngdàng地只剩了凤后。
碧钏想着也觉得心里发酸,却又不敢在凤后面前作态,一边替凤后梳头一边说:“今天是元宵节,不知殿下什么时候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