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铺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大喝,学徒吓了一跳,连扫帚都脱手掉到了地上。
“本,本来就是,就是。我,我才没有胡说——”应答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听上去异常慌乱,“这包huáng,huáng芪浸,浸过水了!药效差……”
分散在店里各个角落的客人,或在坐堂大夫那里看诊的,或正在拿药给钱的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抬头朝贴近门口的两人看去。
一个有四十来岁,看上去像是掌柜模样的人满脸怒色。她发觉四下里逐渐被吸引过来的目光,深呼吸了几次后总算表qíng稍稍平复一点。
另一个人手里捧个摊开的纸包,隐约可见里头包着不少药材。她肤色略深相貌端正,可头上只用了黑色幞头,身上一件半旧麻布衫,看着还不如掌柜穿得光鲜。
“客官,不知您从哪里听来这些胡话,我们仁济药铺几十年的字号,怎么会卖浸水的药材。”掌柜模样的人忍住气,一副好声好气劝说的样子。
“这huáng芪就是浸过水了。”许是对方语气平和了,这个客人说话也顺溜些了,“我不要这个,你给我换好的来。”她只把手里的纸包朝前一送。
“原来是这样。小店只管按方子抓药,吃下去见不见效就不是小店的事了。”自以为发现原因的掌柜语气一松,她拉起嘴角,还特意扬起声,十足故意地来了句,“您得去找把脉开方的大夫!”
周围的客人听是这样,都露出恍然的表qíng。
“这方子是我开的,不会有错。”但是站在她对面那人却似乎完全没品出那份嘲弄,只是极其认真地道,“这包huáng芪在水里泡了几天之后又晒gān,药效差很多……”
这掌柜前头还好,一听到泡在水里后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后脸色顿时一变。“你开的药方?怪不得呢。”她突然大声起来,“说什么泡在水里,敢qíng你看着我们像是好欺负的,来上门闹事了是吧?”
“本来阿令今天要去she试的,都是你的药不好,吃了几贴下去也没见效。”客人一急,声音就大了,“你做生意怎么可以这么不老实,卖次货是要害人的。”
什么不老实,什么害人,只听得掌柜脸都发青了。正阳大街本来就人多,加上今天又是科考的she试,几句话的功夫门口竟然聚起一圈人来。好歹挤不到太学靶场那里的人,显然到这里来看热闹了。掌柜不好喝斥路人叫她们散去,再看见面前站的这个胡搅蛮缠的,顿时一张脸就涨成猪肝颜色。“好你个泼皮!”掌柜大喝一声,“我说你在这里叽歪半天是为什么呢,原来是想讹诈来了。”掌柜看了四下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人,恼羞成怒,“she试是谁都可以参加的吗,居然想赖到我们头上,你再不走就抓你去见官!”
客人显然没想到这掌柜会这么说,听到见官就呆了一瞬,随后她似乎也恼了起来,“见官就见官。这药包上有仁济的名字,不怕你们不认!”她一边说一边转身朝外走,把药包揣进怀里。
掌柜一呆,脸色yīn晴不定地瞟了眼客人手里的药包,突然恶向胆边生,“谁知道这里头的药是哪来的!”
这客人一怔之下猛地朝后一仰,然后抬手避开。掌柜用力不小,没抓住药包却打在手肘上。客人手一抖,整包药材天女散花似的撒了一地。她后退时脚跟用力磕到门槛上,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朝外摔了出去。
门外就是两级青石的台阶,围观的人因为离得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她从台阶上滚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她这头没有停下来,那边一匹马突然跑过来。
在周围一片错落不齐的惊呼声里,马受惊嘶鸣,突然人立而起。眼见着一双前蹄踩到那客人身上,所幸马上之人骑术不错,她死死拉住缰绳,生生让马蹄偏转了几分落在地上,才避免一场惨剧的发生。
那掌柜似乎也因为这场变故而呆滞当场,但是当她回过神来以后,立刻就大声说:“你们都看见了啊,是她自己摔出去的,跟我没有关系!”
骑马的人又花了好大功夫才安抚好马匹。她下马的时候正好掌柜说了这话,动作不由就是一顿。待她转过身来的时候,露出一张相当隽秀jīng致的脸来。她冷冷地瞥了掌柜一眼后,一言不发地就朝努力挣扎着要坐起来的那位客人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