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清晨的树林,绿叶繁茂,青果满目。刚刚潜进林子的一行人,都在松阔方才紧张的筋骨,然而到底是刚刚从杨玉人马的眼皮子底下溜过,一队人不约而同依旧噤声不语。只有一个身型薄俏的年轻人,骑在一匹玉骢马上东张西望,显然对树上各种各样的青实颇感兴趣。一只长圆多斑的青果正从枝头垂下,挡在他的路上。那年轻人收紧缰绳,右手拢住那青果凑到鼻前闻了闻,皱了皱鼻头右手微转,想要将那青果摘下。身旁一个身形阔挺的男子急忙赶马到他身边,小声道,“云公子莫摘,恐惊了林中飞鸟,引来羌人。“
云歌忙松了握着果子的手,脸上露出赧色,“多谢简军侯提醒。“
那男子飞手稳住回弹的枝条,回头见惹得云歌难堪,忙道,“这是此地有名的苏木梨,离成熟还有一月左右。云公子再回龙支城时定能赶上。“他停了停又道,“云公子又忘了,应该直呼我的名字简泓。我是您的家丁,也是商队的武师,是专门保证您在西北行商安全的。“
“好。简壮士,简泓。“云歌轻捶了一下自己的额角,收了收心神,将这两日的事qíng又再脑中过了一遍。
前夜赵将军来云糙堂相托送雕库回罕羌的事之后,只给了云歌一日的时间准备。且走时留下两名军官不离云歌左右,说是保障她的安全,实则监督她的口风。云歌知道事关汉羌战局,并不计较。她匆匆将云糙堂里的事qíng与宁管事jiāo代清楚之后,便回虞园收拾东西。除了她常带在身上的那些东西,她特意带上了她在古拉镇换的那套水绿的毡衣和骥昆“借“给他的那串色无,当然还有那柄犬牙。她隐隐觉得,既是入羌地,这些东西定会派上用场。
下午,赵充国身着便服又来到虞园,并带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也都穿着便服,却一看就是军中之人。
一个身姿阔挺飒慡,神态忠勇,一看就是赵充国手下的爱将。“这位是简泓简军侯。此次深入险地的所有安全事宜皆由他负责。”赵充国介绍道。
简泓抱拳行礼,云歌也躬身回礼。
赵充国又将云歌引向另一人。那人虽穿着汉朝的服装,却一看就是胡人,褐色眸子,轮廓深幽。
“这位是卫律彦勇士,刚从胡越骑给你调过来。”赵充国说着微微一笑,显示出此调动颇为不易的意思,“胡越骑最近协助清理袭扰粮道的羌骑,对于羌人甚为了解。”
云歌虽然对于汉朝兵制并不清楚,却也知道汉朝将所归附的匈奴人单独编过骑兵屯于长水。而这胡越骑,望文观义,大约就是胡人和越人编成的骑兵。但是为何要调一个胡人来呢?云歌知道军中之事不宜多问,只等着赵充国的解释。
赵充国果然道,“此次护送雕库回罕,要绕过杨玉的封锁线,还要穿越一段先零部落和开羌部落混杂的地区。所以我和简军侯商议,你们以通大汉和西域的商队作为掩护,见机行事。而现在通西域商队一般都有胡人做向导和翻译,这就是我请卫律勇士来的原因。一来形貌上更不容易引起怀疑,二来羌人与域外胡人一直有联合之心,所以善待胡人;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卫律勇士骁勇善战。“
卫律彦闻言慡直地呵呵笑起,并无谦辞,只朝赵充国和云歌略略点了点头。云歌也微笑着,右手握拳在左肩上轻轻一击,向卫律彦行了一个胡人之礼。
才认罢两人,赵充国的一名副将从外边走了进来,在赵充国耳边低语了几个字。赵充国匆匆告别而去,想是军中有急事,却将简泓和卫律彦两人留下,将此行的计划细细告于云歌。
午夜时分,月黯星稀,龙支城已恢复了宵禁。简泓和卫律彦带着十名商队武从打扮的兵士和云歌一起,经过漆黑无人的街道进了城西一户人家的院中。院中灯火具寂,似已久无人住,只借着幽暗的星光可以模糊看到院中有一棵老树,树下一个石砌的井台。一行人从井口鱼贯而下,到达井底后,又进入一段横延的隧道,一直到隧道进入开阔段,简泓才命令手下人点燃了几只火把。
“云公子可好?“简泓已然进入了角色,举着火把照了照云歌,见她经过这一番摸爬偻行之后人有些愣愣,试探着问道。
云歌此时已按计划将头发高束,漆纱笼冠,青花素绫衣衫,选色低调搭配简洁,衬得云歌风华灼灼,俨然一名雅商少公子的模样。形容虽妙,云歌却在黑暗之中呆得过久,忽被火光一照,又被简泓这么一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公子?什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