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_作者:小重峦(132)

2017-12-26 小重峦

  云歌听得惊心动魄,动容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赵将军在皇上面前力保,又派人在流动的羌人中打探,得知那个中羌部落的人,在知道消息走漏后,便四散加入了其他的羌族部落。这才为简大哥洗了罪名。可是简大哥也无从为他的兄弟报仇,因为他的仇人散在整个羌地中。而他的命又是一个羌族女人救的,是恩是仇都变得模糊不清。”荣伍的声音低下去。

  云歌忽然觉得很静,环视四周,围坐的士兵俱无声息,显然都听到了简泓的故事。他们有的低头沉思,似乎在回忆自己的战场经历;也有的埋头咀嚼着gān硬的馍馍,似以一种漠然将思cháo屏蔽在食物之外。卫律彦也默默转着叉在木枝上的鸦子,偶然淡淡瞟一眼简泓的方向。

  云歌亦转过头去,看见简泓孤身站在远处的旷野中,背朝着大家。他头顶的天,正有万里浓云,层卷叠涌地压过来,很快就遮起了日头。风团着湿热的泥土气,四向chuī着,迷离间,好似把那故事也chuī散了——散在卷着的糙末子和烤ròu香里。

  云歌还在想这夏末的天气真是诡异,带着暑气的雨滴已经从天而降。可是地上围坐的人并没有四散的意思:一来这里已几近荒原,除了几丛高高的蒿糙和一两棵枯树,并无能避雨之处;二来都是军旅之人,风餐露宿早已习以为常。卫律彦也只扯了半截衣襟遮住柴火,另一只手还在熟练地翻烤着鸦ròu。

  简泓也在雨里默默站着,浑似没感觉到这雨似的。忽然间,他转身向这边跑过来,边跑边喊,“云公子快进马车避雨,快进马车避雨。”

  大家这才想起云歌是个女子。荣伍跳起来,拉着云歌就往马车那边跑。守车的秦久也忙跳下前挡,将车舆的门帘撑开。云歌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已经被两人塞入了车内。

  云歌觉得自己即与他们同来,就应同他们一道沐风栉雨。她正要挣下车去,余光中却有什么一闪。云歌本能地扫视过去,却见本应昏睡的“伯父”躺在车板上,正大睁着眼睛瞪视着她。再bī真的易容术,那脸皮比起活人的来,总是死的。一张死人的脸上豁然一双活生生的眼睛,云歌惊得一个哆嗦。见“伯父”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云歌定了定神,朝外喊道,“伯……伯父……”话还没说完,“伯父”极为虚微地冲她摇了摇头,又把眼睛闭上了。

  荣伍正把云歌的玉骢马吊在车后,听见声音挑帘问道,“云公子什么事?伯父怎么了?”

  云歌抖了抖眉睫,忽然转了心思,“我……我把伯父的衣裳都弄湿了。”

  荣伍“哦”了一声,不在意地道,“夏天的雨不长,一会儿太阳出来了晒晒就gān了。”他说着又把帘子放下了。

  云歌屏气盯着躺在车里的人,见他双眼紧闭,纹丝不动,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车外响起卫律彦粗粗的声音,“胡山鸦烤好了,云公子要不要来一只鸦腿。”停了停又道,“这雨真不是时候,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云歌想到大家都在外边淋雨吃硬馍,心下不忍正yù推辞,那躺着的人又将眼睛睁开了,这一次那眸子清亮亮的,还带着一团欢喜。见云歌愣愣盯着他,没有回答车外的问话,车中人又虚微地朝她点了点头。

  云歌愣了一会,方才心领神会,对着窗外道,“卫律壮士给我半只鸦腿就好,其他的快与大家分了吧。”

  “伯父”闻言闭上眼睛,嘴角微微动了几下,似乎是在人皮面具下向她挤了一丝笑意。卫律彦挑帘将呈在一张布片上的鸦腿放入车内,又退了出去。车内顿时ròu香四溢。云歌再看车中之人,眼睛依旧闭着,嘴角竟慢慢淌出涎液来。

  云歌忍住笑想了想,伸手去探他的脉门,发现他的脉息微而不弱,显然是被什么药抑住了。再探他的哑xué,果然也被点了。云歌的武功虽然浅陋,内功却受过高人指点,知道“伯父”刚才这虚微的摇头点头,定是他近全力在被封的脉门上撞出了fèng隙,方能做到。原来一位这罕羌王子是因为染病,才在车内昏睡不醒,现在看来并非自己所想。云歌蹙了蹙眉有些不解。赵将军既然是要争取罕部落,就该显示足够的诚意,怎么倒把人家的王子如此封在车内。更何况雕库还曾在羌人起事前来通报汉人,那更应该是奉为上宾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