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未曾尽信过骥昆所说的,可既然关于láng彦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送她的这把匕首上那血封的契约看来也是真的。执此匕首者,只要是单人抗敌,便可保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她现在只身返回,岂不正符合这契约的要求。不管那些先零骑兵守不守这契约,她却必须要试一试。
那丛蒿糙在云歌眼中越来越近,那正在马锁圈中挣扎的huáng衣女子,和她手中的红色襁褓,也在她的眼中越来越清晰。她同时看见的,还有多年前那个衣裙之下一片血迹的自己。
先零骑兵听到了驰近的马蹄声,纷纷掉头望过来,眼中满是惊奇。几个外围的骑兵一边吆喝着“下马下马”,一边排向两侧包抄过来。勺狄也看到了她,却在马上纹丝未动,只轻轻瞥了一眼朝余拔太。余拔太拨过马来,神qíng却很轻松,嘴角还挂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云歌忽然有些气—若是哥哥在这里,他们的眼光中一定都是惊惧。在马上轻晃的余拔太忽然微微皱眉,眼睛在云歌的两侧扫了一扫。云歌也感觉到了,侧目看见卫律彦和荣伍一左一右,一前一后追赶而来。
云歌心中一暖,却又立即想到契约中的要求,朝两人喊道,“我一个人,才能用这把匕首。”
卫律彦回她道,“匕首不好使,云公子接着这个”。他说着稳住马速,将一柄短剑堪堪递与她。
云歌愣了一瞬,反手将那短剑一抽而出,握在手中。算了,这血契匕首的事,一两句哪里说得清楚。茫茫糙原,这帮先零骑兵若不认这契约,自己也毫无办法。只怕还是多来几个帮手胜算更大些。
落后于两人的荣伍,此时已经展臂引弓,箭矢离弦,所she之处应声而倒。卫律彦拔刀而出,一声断喝,将一个冲在前边的羌人挑下马去。赵将军派遣的将士果然个个了得。
余拔太策马加速冲上来,剑锋一闪,直刺云歌而来。云歌仰身而挑,才避过一拨剑风,第二拨剑风已经行空而至,其喷突卷dàng之势令云歌颇有些招架不住。她的功夫本就学得不扎实,只不过有高人指点过心决,此时凭着这一点点长处,只能勉qiáng稳住气息,不被对方打乱节奏。余拔太的剑却是越发奇诡多变,抡削刺抽间,云歌的剑气韵息已是捉襟见肘。
“公子闪开,让卫律来。”随着卫律彦的一声轻喝,一柄长弯刀已经碎空劈入二人的剑阵中。云歌抽隙拔剑,却也因此露了自己剑息的破口。余拔太缠而追之,招招致命,似乎要在卫律彦破阵之前结束与云歌的打斗。卫律彦的刀锋却哪做等闲之势,追着余拔太的剑虎奔龙啸而来,bī得余拔太不得不转势削挡,终于松了对云歌的纠缠。
云歌退马出阵,心下颇为自己的功夫而沮丧。再看卫律彦驰马回旋,大刀破空,其披靡之势压得余拔太的剑只有招架之势,哪还使得出任何诡谲剑术。
云歌往日武学所习忽然忆过心头。她这才想起,剑走轻灵,却不是马战之人的首选武器,因为不及刀或戟这些单刃或带刺的武器易于借助马势。这余拔太显然习武时不以马战为目标,也显然拜的是汉人师傅,才能有此等剑术。然而他选云歌对阵是看她也使剑,乃是他扬长避短的选择。自己功夫虽逊,却也应该避其锋芒,策略用之。
正想着,两个先零羌兵已经挥动弯刀结双袭来。云歌在马上挥剑拼挡,虽不能一招制胜,一时倒也未落下风。她自知自己功夫浅薄,不易久战,便佯退引那二人近前,看准时机丢了一把胡椒在那两人的眼中。两个羌人顿时萎靡于马上,持刀的手在空中乱画着,口中谩骂不绝。
“公子好智谋!”荣伍此时已经收弓拔刀,加入近身马战,正和两个羌兵杀得难分难解,百忙之中仍大声给云歌助威。
云歌不敢得意,扬鞭在那两人的马腚上猛抽了两下。两匹马惊散而去,冲乱了先零羌兵的队伍。三人驰马前奔,像一把楔子cha入先零羌骑中。
那边正拉着马锁的羌兵,被这一冲分了神,手中劲道松弛,先前被套着的一个灰袍大汉大喝一声,双手拉住套索,原地挥臂旋身,将两个套拽他的先零骑兵生生拉下马来。
云歌赶马冲过去,挥剑挑断另外两人身上的马锁。至此她才看清这三个羌人,虽然也都是短衣打扮,却长发半散,发髻低结,显然不是先零羌人,而是来自羌族的另一个部落。云歌曾见过阿丽雅的族人,觉得眼前的这几个人也不像罕部落的羌人。雕库为何会苦苦相求,云歌一时有些奇怪。可她回头救他们的原因并非只是因为雕库所求,而是因为……因为……云歌忽然发现那个怀抱红色襁褓的huáng衣女子已不见了踪迹。而刚才在马上提着铁叉,远远观战的那个先零首领勺狄也不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