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个胡人颔首未语,封好了xué墓,环树单腿跪下,执刀扶地而拜。汉人军士也列成一排,单腿跪下。
云歌远远瞧着,看那蓝天绿梢白云,听那鸟鸣水潺风吟,心中的悲伤一波又一波涌上来。她忽然想起卫律彦的胡山烤鸦,虽然只有短短一日的相识,卫律壮士留给她一个纪念呢。许多年后她的菜谱中一定会有这卫律烤鸦的。
云歌噙泪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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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图河是湟水的一条支流,河面原并不宽阔,然而正值夏季多雨之时,河面一下子阔至几十仗宽。简泓带着荣伍下水试了几遍,最后放弃了游过河去的打算——人马虽能勉qiáng游过去,货车和棚车却会没沉河中。
简泓向下游眺望了一会儿,发令道,“向东走。”
“罕羌人在忽图河上游,往东行岂不是越来越远了。”荣伍不解。
“再往东走不到半个时辰,应该有一座桥。”
荣伍诧异道,“简大哥来过这里?”
简泓的脸上无甚表qíng,“去年我带汉军第二次入羌时……没寻到那个部落。回去的时候正赶上雨季,忽图河bào涨,就帮当地的羌民修了一座桥。”
荣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却侧过头去看了看不远处的云歌。云歌也正瞧着他们,显然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她的脸上微微浮起赧色,却又有些不甘,咬着下嘴唇,眼睛慢慢转向河面。流水汤汤,遥望河对岸,糙原又和林木错杂起来。河滩上的龙胆花,正开得热闹,一簇簇一蓬蓬,结成蓝紫色的云霞一路伴着他们逆水而下。那云霞又落入河中,化作蓝紫色的繁星,顺着水势向下游飘流而去。
一队人行了约半个时辰,果然远远看见一座木桥。桥体稳健,承托桥面的木桩从河心一直排上岸很远,可见去年修桥之时河水甚至盛过今日。马队受到鼓舞,加鞭向前。近了,看见木桩柱头上的斗拱,层叠cha挑,汉风凛然。
“是汉军修的桥。”荣伍冲在最前边,回首向大家叫道。
一旁的简泓在马上微微一笑,才要下令加速,忽然耸了耸鼻翼,举手示意车队停住,眼睛警觉地四下望去。
荣伍也闻到了,是一股刺鼻的气味,从那河面上飘散过来。
“桐油……”简泓皱眉低声道,同时迅速伸手对车队做了一个警戒的手势。
云歌同三辆货车一辆舆车落在队尾,并不太清楚前边发生的事qíng。她这一路沮丧,一直心不在焉地瞧着繁花零落的河面,此时忽然看见河面漂流不息的龙胆花,在离桥不远一处河面绕而行之,水流也在那处河面打了结似的,一漩挨着一漩,仿佛水下藏着涡流。
“水下有人!”车队中忽然有人喊起来。
随着喊声,奔流的河水忽然像是被扯开了一道长口,十余个身着赤臂短坎肩的人,脚踩水柱,手持短刀,杀làng而出。与此同时另有十余马骑从木桥的反面跃出,举刀向这边奔过来。
这两路人马迅速汇成一处,向这边冲杀过来。来者皆穿着灰色袍服,样式上却汉羌难辨,所用武器更是不一而足。有刃首宽于刃尾的砍刀,有背厚刃薄身形粗短的斧刀,还有轻薄修长形意弯弯绕指柔的月刀。除刀外,也有提槊,持双斧的。更有一个身形魅惑雌雄莫辨的灰衣人手舞链索,所及之处银蛇吐信,瞬影无息。
“快去队尾护着公子和伯父。”简泓眉心一沉低声命令荣伍道,同时举刀挑向冲在先头的两个人。
荣伍拨马飞奔向队尾,却并没有快出多少。那些忽然而出的人也迅速追cha到了车队的队尾。两队人马当下缠斗在一起。
这些人来得太突然,又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而车队的汉人和胡人军士一夜冒雨赶路,刚埋葬了卫律彦,正是身心俱疲之时,才一jiāo手,就落了下风,未多时一半的人都挂了彩。
云歌在队尾,一时并没有被来人缠上。她知道自己武功浅陋,先是跟在荣伍身旁帮他补漏,几下jiāo锋之后,觉得自己越补越漏;遂即又掉过头去,帮助赶车的秦久抵挡攻击棚车的人。
云歌武功虽逊,却因为爹爹的缘故对天南地北的武功流派都有了解。她和几个人过招之后,不禁心下大疑,因为埋伏在这里的人用的并非糙原功夫,而是西域和中原的江湖功夫。江湖功夫多走偏门,狠辣有余,却协力不足。这些人虽然服饰相似,却显然是临时组成的队伍。那五花八门的武器更是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