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一样?”云歌蹙了蹙眉,又从背后转回他的面前。
“你的心好。不对我们羌人有偏见。我说救木柯丹,你也去了。”雕库抬眼看了看云歌,眸子里依然有所警戒,却掩不住少年人的真诚。
云歌的眼睛却黯淡下去,“我原也这么以为,现在才知是自己错了。”云歌抬目正色看着雕库,又将手架在少年人的肩头,“你听好了,为了送你回罕羌,一队的汉人和胡人将士都将热血洒在这糙原上了,只留了我一个,”云歌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又轻轻补了一句,“最没用的一个。”
雕库听她忽然声带哽咽,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与年纪颇不相符地叹了一声,道,“汉人与汉人确有不同。然而将我关在酒泉郡地牢中的那些汉人,对我奚落谩骂严刑鞭打,雕库此生若再遇到这些人,誓报此仇。”
云歌想起赵将军说起过雕库曾于羌人起事前来汉营报信的事,却不想雕库还曾在酒泉有过这等劫难。那个辛武贤不就是酒泉的太守吗?她又想起月前二月三月他们将雕库送入龙支城的qíng景,不禁问道,“他们为何将你囚在酒泉?即在酒泉,又怎么会来了龙支城?”
“我儿时父王曾经给我请过汉人师傅,因而会说汉语也了解你们的风土。这次先零起事之前,我兄长知道消息后料到罕羌作为羌人中的第二大族,定难独善其身,所以遣我来通知你们汉人。谁知那西北都尉因对羌人有成见,竟将我抓了送到张掖。后来不知为何,又把我送到了酒泉的地牢中。我在酒泉时已吃了你们汉人所说的‘断头饭’。一同关押的一个匈奴细作告诉我说,第二日汉人便会将我推到城外去砍了。”雕库说到此处,仿佛重陷当时之绝境,眉间烈火蓬勃。
“后来呢?”云歌推了推他,想将他从那仇恨中唤醒。
“后来……”雕库的脸上代之一片迷惑的神qíng,“后来一个军吏模样的人的确带着一队人押着我出了城,他们将我带到一片寸糙不生的旷野,松了捆我的绳子,让我向前跑……我原也听说过这解羁放生而后追马she杀的事。然而即使心知这是个陷阱,到底也有一线生机,所以一松绳子我便没命地向前跑……向前跑……”雕库的语速慢下来,似乎对自己的记忆尚有几分怀疑,“然后背后却并没有箭she过来……直到我跑进树林,爬到一棵树上回头而望……”雕库停下来,望着夜色中的密林,似乎在极力分辨眼中所见到的事qíng。
“你看到了什么?”云歌的心中却已有了猜测,“可是看到一队……白衣之人……”
“咦?你怎么知道的?”雕库疑目瞟了一眼云歌,眼睛又转回夜色中,仿佛还在重历那劫后余生的险境,“一群白衣之人,各个气度不凡,若不是握着剑,倒更像是你们汉人中的读书人。他们正与那队押运我出城的汉军厮杀,可是……”雕库的眼睛又迷惑起来,“他们双方虽在格斗,招是险招,手却不是杀手。”
云歌心中思忖着,是不是孟珏买通了那军吏,如此格斗当是为了掩人耳目,令那人回去也好jiāo差。
“我正暗自欣喜,”雕库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忽然空中落下一只大网,将我网结而去。我在网中拼命挣扎,忽然鼻下一阵奇香,我眼前一黑,之后的事qíng便不知道了。”雕库有些沮丧地挠了挠前额,“我再醒来之时,被缚于一辆马车之内。我在那车中叫了几叫,一个白衣之人挑帘进来,将我的口也堵上了。后来他们将我带入一座城中。下车之时我还曾逃离那马车,险些逃跑呢……”
云歌见他说到这些白衣之人眉舒目宽,脸上并无憎恶之色,不觉微笑道,“怎么不见你说要找这些白衣人报仇?“
雕库顿了一顿,“这些白衣之人除了捆我之外待我很好……而且……她们有些是……”雕库觑了一眼云歌,咳了咳嗓子道,“和你一样是扮了男装的女子。”
云歌早忘了自己是公子妆容,这才想起一直也忘了压低嗓门说话了。再摸摸头顶,那漆纱笼冠也早不知掉落在何处了。云歌失笑,又听他说因为对方是女子便不生怀恨之心,便脱口道,“堵你嘴的当是三月,最是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