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伸手想要捉住云歌逃开的手,她却失智般一遍一遍空空甩开,“他们……他们……都死了吗?”
孟珏在原地立住静默了一瞬,而后忽然腾身跃到云歌近旁,擒了她的双手反剪在她身后用一只手扣住。云歌如同受困的小shòu拼命挣扎。孟珏则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将云歌再次拉至肩头,口里却似吟歌谣般轻柔,“我从莫尔桥来,一个叫荣伍的还活着,是他给我指了你们的方向……”
只有荣伍吗?云歌心头剧痛,伏在孟珏肩头狂乱地喊道,“是我私自劫马,连累了卫律壮士,我还对简泓说过刺心的话,可他们还是舍命把我送过了桥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看着我。”孟珏将她从肩头拉起,捧住她的脸,迫她看向自己的眸子,“你虽有错,然而若不是你一意回去救了开羌酋豪的孩子,开羌不会现在已归顺了汉军。”
见云歌愣在那里,孟珏又道,“他们是军人,有自己的判断,也有自己的职责。你若要对的起他们的牺牲,现在便振作起来。与我一起将雕库送回罕羌去。”
“可是已经迟了。”云歌说着,泪水又从眼中潸潸而落。
孟珏的眼中闪过一丝轻柔,声音也放缓了些,“我已让三月赶往罕羌,有我的书信,克尔嗒嗒还能盘旋几个时辰。云歌,我们还有时间。”
云歌愣了愣,转头望向火光冲天的河面。先头的先零骑兵此时已纷纷放弃了那些大车,或趟或游仓皇涉水而来。后方尚留在岸上的先零骑兵仍有继续在与汉军拼杀的,然而势单力薄,很快就成望风而靡之势。而汉军的弧形骑阵卷裹着先零的残兵败卒,如同一只巨大的手臂向河岸收紧而来。
“看那边。”孟珏也转身望向河面,指着河对岸的一处道。云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尚有一队身着墨色短衣的先零骑兵未因战况而放弃抵抗,仍在和一队身着红色劲装的汉军的搏命厮杀。两队人皆身形矫捷刚猛雄健,看得出都是勇士中的勇士。
“那是汉羌双方的斥候兵在决战。杨玉这个归义侯倒也没有白封,汉人的用兵之术他倒也学得一二。”孟珏的语调恢复了惯常的从容淡然,黑眸又沉入寒潭静水中。
“斥候?”
“是的。杨玉的斥候已看明了赵将军的部署,正在突围求援。”
“什么部署?”
“赵将军此役贵在猝不及防,意在震慑,却也因此全倾了驻扎在龙支的所有汉军。但这里离开龙支城已有些距离,如此用兵,孤军深入是一虑,羌人围魏救赵又是一虑。杨玉的斥候既然已经看到这些,必然会舍命突袭,向附近的羌人部落求援。而赵将军的斥候也必然要将杨玉的斥候捕杀殆尽,为的是让杨玉的军队陷在此处,成为哑巴。这种斥候间的突袭战往往最是血腥,因为漏了一人便有可能倾覆局面。”孟珏的声音云淡清风,云歌却是听得惊心动魄。
“那是要求助罕羌了?”
“罕羌离这里最近,自然是首选。不过一定也会求助同为先零豪酋的尤非。尤非的人马在凌滩一带,即是为了牵制汉人在敦煌和酒泉一代的兵力,也是因为他和杨玉素有嫌隙。不过在这种qíng况下,尤非一定会出兵的。”孟珏停了一停,墨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之色,又瞬息无痕,“却也是他的不归路了。”他忽然望向伏在马背上的雕库,”当前最为紧要的,乃是赶在斥候突围之前,将雕库送回族中。避免罕羌在摇摆中卷入战火,将战事扩大。”
孟珏说着伸手探向雕库,“吕军医说是服了一剂封魂散,怎么还没有解去吗?”
云歌的声音有些发颤,“过桥的时候,他肩头中了一镖……应该是锁喉糙……”
孟珏眼中微微一凝,疾步绕到玉骢马的一侧,借着河面的火光查验了雕库的背伤,接着又伸手搭在雕库的手腕上,探他的脉象。云歌见他渐渐皱起眉头,又见他伸手在雕库的身体各处击点xué位,心中一上一下,想要问些什么,却什么也没问出口。
好半天,孟珏的表qíng略转平静,“何时中的镖?你给他服用过些什么?”
“昨日下午中的镖,我昨晚没有验出毒……所以……所以只给他敷了些金创药,”云歌愧悔不已,讷讷又道,“今天接近午时才发现伤口异样,又给他服了护心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