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漠哥哥从小便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我怎么会忘记。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忍看他的血白流。他是先零的勇士,为羌人而死,却决不愿意看到先零因为他的死而被人利用,与汉朝结无妄的仇祸,召来灭族之灾……”
“够了……”尤非握紧的拳头猛然砸在那座塌上,发出轰然巨响。在场之人俱是一震。只有霍曜神qíng淡漠地向前跨了一步,隔在丽史与尤非之间。云歌也是一惊,心下却赞叹丽史那纤弱的外表下有着如此坚定的心念——她并没有苟安于哥哥在关外自由太平的日子,心中仍然惦念着要以她微薄的力量挽救族人的命运。而这命运同时也是汉朝将士边塞百姓的命运。云歌真希望自己能帮她些什么。她拼命转动着脑筋,却什么也想不出来,一时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大王子跖隆远远道:“妹妹果真是女人见识。羌人与汉人的仇怨哪里是义渠安国一次召会就结下的。”
尤非的眉心攒成一个“川”字,重重点了一下头。
“大王子还是不要再说惹舅父生气的话为好。”一个淡然而冷静的声音从帐口传来,“火气伤肝,不利于大王的风寒之症。”
众人望去,却是一身素麻毡袍的孟珏正缓步入账而来。他身后侍女的手中托着一碗汤药,正散发着微辛的热气。
盏婼起身对尤非道,“孟珏说的是。大王别动怒,动怒不利于养病。”盏婼说着将那汤药从侍女的手中接过来,又朝跪在地上的丽史使了个眼色。丽史微微迟疑了一下,起身接过汤药走上前去,躬身举着药碗道:“都是丽史不好,忘了父王的风寒。请父王先将孟大夫煎的汤药吃了吧。”
尤非微微叹了一声,接过碗将那汤药一饮而下,随即皱眉问道:“孟珏,这是什么药?你给我配的药怎么都这么苦?”
孟珏微微一笑,“汉人有句古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说的是能治病的药往往都是苦的,而对处事有帮助的话往往都是不好听的。”
“孟珏,这是先零,是羌地。你那些教训人的汉人古话还是少说为好。”大王子跖隆冷冷道。
尤非微微转眸,未置可否。
“大王子的话,我并不赞同。”孟珏一边从怀中取出一簇晒gān的huáng色花糙jiāo于帐中一个管焚香的侍女,一边不疾不徐地道,“羌人若想打败汉人,自然需要了解对方所想。如果一味只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杨玉在塞章的惨败便是代价。”
“你……”跖隆一时语塞,忽又想起上次自己bào怒失措的qíng形,便又拧眉将胸口的火压了下去。
尤非眉心的“川”字更深了,再开口时语调却有所缓和,“孟珏,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珏向尤非行了一礼,笑道:“我并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觉得舅父该给丽史公主一个机会。让她将她想说的详细地说出来。满朝臣子一言之堂,那是汉人政治的弊端。羌人是在天地糙木间与百shòu竞自由的民族,为王者不会连这点气魄都没有。”
尤非yīn沉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很受用这句话,却也仿若看透了孟珏的激将之法。他转眸扫了一眼立在身前的丽史,开口道:“好,女儿,你想说什么?”
侍女已将孟珏带来的huáng色花糙焚于铜炉中,一时满帐沁脾的幽香。帐中紧张怪异的气氛似乎减弱了几分。
丽史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父王定还还记得几年前,我和跖库儿在楼薄为质,后来女儿又转去了烧当的事qíng……”
尤非“嗯”了一声,略带愧疚地道:“我知道,你们姐弟在楼薄受了许多苦……这件事是父王对不起你们……但是为了羌族各部落的统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qíng。况且也并不是只有你们两人为质,各部落的公主王子都有做人质的。”
“女儿重提这件事,并不是埋怨父王。其实在我们在楼薄时,虽然起先因为灾病遭到楼薄头领的冷遇,我却因为曜的帮助,被楼薄人奉做玉虎,所以得到楼薄释比的庇护。连跖库儿也受到他的诸多照顾。”
尤非点了点头,“后来你转去烧当的事,并不是父王的意思,听说是楼薄首领容不下你,将你送去了烧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