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奭儿。”那少年亲切的眉眼令云歌瞬间忘却了礼数,脱口哽咽道:“你这么大了,越来越像……许姐姐了。”
重袍之下的刘奭也显出几分邻家少年般亲昵之色。他跪起身子握住云歌的手,“姑姑……”停了停,又改口道,“姨母……姨母这些年还好吗?”
云歌哽咽颔首。幽朦的泪光中,刘奭的眉眼幻化成许平君的音容笑貌,昨日似又滚滚而来。云歌潸然泪下。
“我收到姨母的手书,起初几乎不能置信。”刘奭又道,“然而虎儿知道这是姨母的贴身之物,如果不是万分危急断不会动用。”刘奭从怀中取出那串发丝编就的项链,jiāo还到云歌手中。
云歌接过那项链,慢慢合拢手心,耳中听着刘奭以rǔ名自称,心中却明白昨日毕竟已不可返。物是人非,眼前的少年已是初参政事暗察边防的少年太子,不是当年那个的虎头虎脑的小孩儿了。她抬目微微而笑,向刘奭行了一礼,道:“多谢太子……”
刘奭扶住她,脸上和暖亲赖之色也微微敛了去。他思忖了片刻,又开口问道:“他,也在西北,是吗?”
云歌知他问的正是孟珏,但是碍于周围的耳目,不便说出那个名字,便也隐去名字答道:“是的。我的手书其实就是他亲自通过鸽信送给殿下的。”
刘奭微微一震,“那封信是忽然出现在我行营中的几案上的。我当时便觉得此事除了他再无人能办到。他现在哪里?”
“他将我送了出来,自己还陷在先零羌中。”云歌说着,心中忽然一阵微微的痛。
刘奭动容,将手砸在车的中凭几之上,却并没有说什么。
车外传来宦官的询问声,刘奭淡淡应道:“没事。”
云歌知道这次见刘奭,并非只是叙旧qíng,又道:“听说赵将军正和皇上为出兵先零的事争得不可开jiāo。奭儿,你这次来西北暗察边防,是不是也和此事有关?”
刘奭一时没有作答。
云歌并不催问,继续道:“我倒是在这羌地中走了一趟。奭儿,你若对朝堂上的争执难以权衡,可愿听听姨母的想法?”
刘奭道:“虎儿当然愿意听。只是担心这车中太过寒冷,对姨母的肺疾不利。”他说着将车中的火盆向云歌又推近了些。
云歌心中一暖,微微笑道:“也就是一两句我觉得要紧的话罢了。”
“姨母请讲。”
云歌道:“羌人虽和汉人有土地水源之争,习俗也远不相同,却也有爱有恨,快意恩仇。汉军的铁骑或许可以击败他们一时,却不可能改变他们那种自由的生存意志。与其以杀戮平息一时之争却种下更为长久的怨怒,倒不如让他们纠结于内部的纷争中,再没有气力来骚扰汉朝。”
刘奭思忖片刻,问道,:“姨母的意思和赵将军有几分相似?这也是……他的意思吗?”
云歌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我才发现我并不明白他。奭儿,我或许看不懂这纷繁复杂的局面,却希望你能看明白。”
刘奭重重点了点头。
见罢云歌,刘奭又在车中短短召见了丙汐,而后便马不停蹄地从令居的东门而出,赶往长安而去。
丙汐遥望着太子的车马队在街头消失许久,仍怔怔站在门口发愣。
“葵儿说你站在寒风中发愣我还不信。”云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是思念长安了?”
丙汐转过身,微微摇了摇头。
“那就是刚刚向太子推掉了赐婚的事,心中又惆怅起来了?”云歌笑道。
丙汐红了脸,“姐姐取笑我。”
“取笑是假,关心是真。”云歌点了一下丙汐的额头,“你当真要撇下你在长安的家人,在这里迎元正吗?”
丙汐声音细弱却笃定地道:“我的心安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葵儿忽然从廊边的院门闪出身,“小姐要在哪里安家?”
丙汐啐道:“你怎么也学会偷听了?等到回了长安就回了婶婶先把你嫁了去。”
“小姐现在没了朝廷赐的婚事,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长安了。”葵儿笑回道,人已经逃了开去。
“你……”丙汐沿着廊子追过去,只留云歌一个人独立在门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