骥昆的眼中疑色有了一丝不确定。
孟珏忽然笑着转向云歌道,“我记得师妹提过,去年去找阿丽雅公主时也走过那条河,不如问问她那河水中是否能掩藏什么埋伏。”
“我……”云歌微愣,一时不明白孟珏为何忽然将这话头抛向了自己。她忽然想起在莫尔桥时裴章所带的袭击他们的人马中,有一部分正是埋伏在水中的。难道孟珏要她附和他先前的说法。她略带犹疑地望向孟珏,见他的眼中似有鼓励之色,便磕磕巴巴地道,“有……有这种可能……”
“她是个女人,怎么会懂打仗的事?”尤非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屑。
“小王子妃好久没见小王了,大概是不舍得他去劫汉军吧……”也有牧豪小声道。
帐中的笑声随之而起。孟珏的太阳xué一跳,脸上却未露声色。
骥昆却微微皱眉,想起他与犀奴藏在柏树中偷听那两个汉人将领聊说雕库之事。如果那时护送雕库的的确是云歌,此时只要问一下她,两件事qíng都自明了。
孟珏见骥昆低头沉吟,又道:“云歌只知医理药糙,我的确勉为其难了……我听说先零大事难决时,会向天神请命,水路还是陆路,羊皮筏子还是先零马骑,不如请族中的释比前来占卜一下。”
帐中各位首领都望向骥昆,只要他此时说一句不需占卜,他们一定会同声支持。
骥昆却问道:“节若姑姑可还在?”
“一直跟在两位王子妃左右,现在也已到了络巴山中。”孟珏回道。
“请节若姑姑来帐中占卜。”骥昆道。
火盆中的火焰熊熊而燃,三只长戟jiāo错搭立在火盆上方,一只平底的铜盘从那长戟上吊落而下,垂在火焰上方。铜盘中是一片状如扇叶的薄骨片。节若长发披散,一手执一把匕首一手执一面摇鼓,环绕着火盘一步一滞地跳着祭祀舞。
先零信的是骨卜,以羊的肩胛骨为卜物,放在火上炙烤,再以烤出的裂纹读取天神的暗示。
“啪”。骨裂之声击动铜盘,发出金属的锐响。
环绕的牧豪和首领们个个引颈而望。节若用两根木枝将那骨片从烧热的铜盘中夹出,凑到眼前细细研读,而后朝骥昆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说,水路不吉。”骥昆微微点头,眼中并没有太多的失望。
的确没有。
方才借着请释比,设火盆,架长戟,请羊骨的喧闹,他已经私下问过云歌,得知了裴章在莫尔桥下的河水中设伏的事。他虽仍不信chūn涨的忽图河中藏得住什么,却多少也有了些顾虑。如今骨卜也说水路不吉,他倒释然了。先零并不轻易请神命,然而一旦请了,也决不会违逆。骥昆觉得不走水路也不是什么大事。走山路,他依然有信心能劫得汉军的粮糙。最令他欣慰的是云歌说出了在莫尔桥遇袭的事,这与那两个汉军将领所说相符,从而证明了她说自己护送雕库回罕羌的事为实,并非在保护他人。看来那两个汉军将领的闲聊本也就是只言片语,只能当闲聊听罢了,是自己多心了。
天色已微明,透过薄薄的毡帐滤进一层蓝光。骥昆看了看身旁倦色满面的云歌,凑近她耳语道:“好。听你的。不走水路,只走山道。”
云歌想要说什么,却又犹豫着没有出声。骥昆笑了笑,吩咐帐中的侍女送云歌和节若回去休息。他自己则和几个牧豪继续留在帐中讨论,连孟珏也被留在了帐中。
云歌醒来时已是这一日的午后。阿丽雅坐守在小帐中,见她迷迷朦朦睁开双眼,便笑着道:“云歌,你好能睡。跖库儿走时来与你告别,你都没有醒。”
“告别?他去了哪里?”
“自然是去朔谷,我听说你昨夜一直在尤非的帐中,难道你竟不知这件事?”
她怎会不知,可她以为还要一两日后才会动身,云歌怔怔从毡毯上坐起身子,“怎么这么快?”
阿丽雅的眼神黯了黯,“昨晚从句良部落抢回的食物已经所剩不多,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可有些事qíng……我还没有弄清楚。”云歌惴惴爬起身来,疾步向外走去,连阿丽雅问她要去哪里也没有听到。
昨晚帐中的qíng形实在太过突然,她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在节若被请入帐前,孟珏利用一次短暂的经过她身边的机会,低声道:“告诉骥昆你在莫尔桥遇袭的qíng形。”云歌还未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带着节若进帐的人群就将他们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