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眼神黯了黯,声音越向远处:“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们了。可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
“在我身边,你不用忘记任何人。”骥昆转过头道,“云歌,你甚至可以不必成为我的女人,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云歌微微一震,心中又涌起一种理不清的痛与烦乱,她转头望向他——难道他隐忍伤痛带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些?
“我只怕到了明天,你哥哥要带你离开羌地时,我再没有机会履行我的诺言,也再没有机会对你说这些。”骥昆的眼睛转回头,再次向暮色中的邓笼望去,那素来矫健的身影因为伤痛和山风竟有几分孤单寥落。
三哥要带她走?云歌微微一愣。这的确是现下她离开先零最好的机会了。怪不得孟珏和三哥都坚持要带她同来。
“姐姐与我相依为命,她赴险我怎能不来?”骥昆苦笑了一下,“可我也不能将你留在族中,独自面对虎视眈眈的族人。”
云歌失笑。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原来他们三人已在默契中完成了对她明日归宿的安排,而她自己竟浑然不知。
骥昆见她失神不语,忍不住追问道:“明天……你会跟你三哥走吗?”
云歌望向骥昆,见他的口唇因为这几日的低热而gān涩开裂,一向疏朗的褐金色眸中满是焦灼与疲惫,额上还有因为忍受疼痛而冒出的细密的汗珠,已经再不是她去年chūn天见到的那个星眉剑目的朗朗男子了。她的心中有几分不忍,却也只能硬着心肠,望向别处道:“骥昆,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骥昆失望至极反而“嗤”地一声笑出来,“那是‘是’的意思吗?”他垂头静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带你来这里的确不只是为了说这些,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云歌再次望向他,天边初升的月亮照在她的脸上,却将骥昆的脸留在月影里。他的脸在月影里半明半昧。
“去年在鲜海边时,你为什么忽然受惊一般离我而去?”
云歌眉睫轻颤,眼中却起了雾气,“因为……陵哥哥也说过那句话。”
“哪句话?”
“我去往哪里,他就去哪里。”云歌语气飘渺,眼中的雾气却结了露,顺着她的脸颊辗转而下。
骥昆眼中的火焰暗了暗,许久才又问道:“那他又是谁?”
“谁?”
“孟珏……”骥昆仿佛从胸中吐出一个灼烧的火球,“别告诉我他是你的师兄。他……你们也曾是恋人吗?”
云歌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骥昆的神qíng,似乎已经知道他们的过往一般。她忽然有些失措,不是因为他的bī问,乃是因为她与自己的心向来躲着这个问题。与他往昔的qíng仇怨念,是她在蜀地的这几年一心要忘记的东西;可是这羌地的战事重新将他们卷裹在一起,他们一遍遍的分离又一次次的相聚,他们
骥昆见她失神不语,喑哑的声音中暗暗起了风bào,“回答我?”他走过来扳起她的肩膀,“你们很相爱,是吗?比你与那个陵哥哥还相爱吗?”
“不,没有……我……我不知道……”云歌失声哭嚷起来,“……我以为陵哥哥忘记我了……我只是在那一段时间与他一起过……不,后来我们也曾在一起……然而最后还是分开了……”她慌乱地说着,几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那你们的确是旧qíng人了,”骥昆眸中带火,不自觉地摇了摇云歌的肩头,”你们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问我……”云歌挣脱出自己的双手捂在耳朵上,声音也似哭嚎一般。
云歌的崩溃另骥昆有些自责,他松开了她,望着她满是泪水的脸默然不语,心中却忆起他们被汉军围在朔谷谷底时,犀奴的话——“小王,我只怕回不去了,有件事qíng在我心里,我一定要告诉你。你要当心孟珏,我们兵分三路时,我看到他与云歌如恋人般告别。”
骥昆紧了紧两腮,低眉又问道:“那他来先零究竟是为什么?”
云歌微微止住哭泣,回道:“我起初并不十分清楚。如今看来,他与赵充国将军有约,想要减免战事,尽快恢复汉羌之间的和平。赵将军并不主张大兴战事,将羌人杀尽。而孟珏兼有汉人和羌人的血统,他曾对我说,汉羌之间的胜负并无悬念,留下的仇恨却是过程和代价决定的。他对羌人没有恶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