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云歌在集市上看来看去,要么是形体高大但却奔跑缓慢的河曲马,要么就是一种头重颈短体质粗糙的羌地马。云歌每次下决心要买一匹马,瞟一眼骥昆的黑鬃马,就又犯起犹豫来。骥昆看她一脸不服气的表qíng,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却道,“不要小看这些羌马,这是高原上的马种,叫浩门马。虽不及西域马跑得快,但却比中原河曲马的耐力好。而且浩门马多会走对策步,可以减轻骑手颠簸之苦。这一点怕是正适合你们女子呢。”
云歌不信。骥昆便让她上马一试。果然,浩门马走的是小步,而且步态整齐而节奏分明。云歌骑在马背上觉得行云流水非常自若。云歌大喜,便用自己的翡翠耳坠和一对玉笄从一个羌人的手里换了一匹栗色的浩门马。
不知不觉已是中午时分。
骥昆想起什么似的,道,“过了这个集镇再往前,我们就深入羌地,离汉地越来越远。不会再有集镇了。我们应该去好好吃一顿。”
云歌点头应道,“嗯。各地的菜式我本就要尝一尝的。”
古拉镇上的食摊大多以牛车载炉台和烤架,路边一停,支起个没有围子的穹庐顶,再围以简陋的木几。他们选了一处食摊,挤坐在低头而食的汉人和羌人之间,要了烤huáng羊,红焖牦牛掌,还有羊汤鹿蕨。云歌没有想到这样的流动食摊还能拿得出这许多菜式,不禁啧啧称奇。她每样都尝了尝,很快就给出了评价——
“huáng羊ròu质太紧,其实并不适合烤食,炖老汤倒或许更合适些。”
“这个红焖牦牛掌定是受了汉家影响,不过这用来煨红并不是汉家的豆酱汁,应该是羌地的什么调料。”
“这个羊汤鹿蕨最得我心。只是太不讲究摆盘了,若是用发菜扎系鹿蕨,放在水豆腐上,再‘用羊ròu汤来煨……嗯,汤里需有枸杞衬色,那定是又清雅又美艳。真真是白玉绿翠间的一点红呢。不如叫个赤子雪青汤,那定是道上得汉宫宴的菜呢……“
“原来你不仅去过长安,还吃过宫宴。”骥昆笑着打趣道,“我只知道这些菜好吃罢了。”
“你不知道我以前做菜很厉害的。”云歌得意道,“长安城的雅厨就是我……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样的话她好些年没有说过了。她猛然住了口,已经汹涌到红唇白齿间的往事只好生生在那里跳了崖。
午饭之后云歌又在古拉镇的集市上逛了逛,用随身带着的一包胡椒换了一套绿色的毡衣。羌人女子以华毡为美,多在深色的毡衣上绣以纷繁的花样,却少有碧色为底的毡袍。所以当云歌看到这套绿色毡裙时,眼睛骤然一亮。
“一包胡椒换一套衣服,太划算了。”云歌换上衣服,喜滋滋地道。
骥昆托着下巴摇了摇头,“怎么看都像个汉人的小细作,你的发髻要像羌人女子那样编成长辫。你还需要一串色无,就是银线编的珊瑚珠子。那是羌人女子必备之物,祈福用的。”
“刚才你怎么不说。”云歌想起刚才与她jiāo换东西的阿婶颈上是带着这么一串东西,“不过我也没有东西可以拿来换的了。我的包袱都落在南合锦了。”云歌气馁道。
“你的脖子上不是还有一串黑线编的项链吗?我看你把那挂件藏到衣服里边去了。如果是玛瑙翡翠什么的,刚才那个阿婶定是肯换的。”
云歌身子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她将手慢慢地伸向后颈,指尖在那一截露出的细细的黑线上轻轻滑动。骥昆看到一个无比温柔的微笑浮现在云歌的脸上,但是这温柔好像十月的湖水一样浸满了忧伤。
云歌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的悲伤已经扫空,然而她的眼神也有些空dòng。她摇了摇头简单道,“这个不换的。”
骥昆默默看了她片刻,转过身去,从背囊里拿出一串东西,递给云歌,“本来要带给我阿姐的,你先带着吧。”
云歌接过来拿在手里瞧了又瞧,这是一串羊脂白的珊瑚珠子,珠子从前到后均匀地由大过渡到小且颗颗饱满,很是雅致,完全不似民俗的饰物,她不由笑起来“你的背囊里这么多好东西啊……你还有一个阿姐?我还以为你娘就你一个孩子呢。”云歌把珠子往头上套下去,却缠在了鬓发上。云歌扯阿扯,扯乱了头发也没有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