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数月过去,我仍日日去荻花dàng垂钓。《药王术》我已学了大半,却见不着半分冰鲩的影子。沮丧之下,我gān脆丢开钓具,脱下外裳,只着中衣并一条短打绔,运起三昧真火护体,往水里一跃而下。
南地水泽不多,鸾族族人并不全识水xing。我当初为了能偷溜出梧桐谷玩耍,在谷后水dòng中扑腾许久,无师自通学会了凫水,并也时常潜到水下捉鱼摸虾。止仙泽寒气bī人,比梧桐谷水dòng冷上万分,且又深得出奇,我全身被深水压住酸疼不已,无奈只好游回岸边。由是又过去大半月,我每日皆潜入大泽深处,现下已觉得能大致适应深水压身并能潜至将近水底。我这日便又一次跃入泽中,按照《药王术》中配图所示冰鲩长相一路梭巡。我潜至快支撑不住正yù回身归岸时,竟有数条冰鲩现身眼前,我顾不得己身已是qiáng弩之末,弹出紫薇天火困住那鱼随即收入掌中。然而此时我已耗去九成力气,唯倾尽余力化出一身九天玄火以期能撑至我浮出水面。眼看水面将至,我却已力气散尽,眼前发黑,忽见面前白影掠过后便人事不知。
我于将醒未醒时,只觉自身似乎已露出原形,后被人抱于怀中。待我悠悠转醒,便望见我那缀满五彩麟羽的尾巴正湿漉漉地委顿于地,果然我真是差点葬身大泽,现下都原形毕露了。我抬头一瞧,入目所见竟是那道我不知想了多少回的猩红瘢痕。是穆瓴救了我?
此刻穆瓴那双美玉般的双目望向我,关切道:“你醒了?冷不冷?”我连忙从他怀里勉力挣起,正想运起天火暖一下身并化回人形,却猛一哆嗦,立时头晕眼花又倒回穆瓴怀里。只听他无奈道:“止仙泽水气何等锐利,寻常仙人都靠近不得。你虽生来便带着那颗万年金蛋的仙气,也有天火护体,终究你体质与水泽相冲,万万逞qiáng不得啊……”我现下是只落难的凰,全身瘫软无力动弹,早无半分凰之威风,说是只落汤jī还比较贴切。穆瓴叹口气又道:“你现下连人形都不能维持,就先歇着罢。”他把我放下,右手掐诀向我渡起仙力来。
浑浑噩噩间,我终是耷拉在穆瓴怀里被他抱回了仙岛,我似乎还听见他对师尊说他救起了在止仙泽溺水的我,见我一时无法维持人形,便只好把我抱回来。师尊遂遣他送我回右配殿。我躺回寝舍榻上,穆瓴问道:“你现在如何?能化回人形么?”我扭着凰首点点头。穆瓴舒一口气道:“那你好生歇息,我先回了。”
我一觉睡至天亮,醒来已近早课时辰。我忙放好那冰鲩鱼gān,匆匆梳洗后便走出殿门。门前廊下有一绢帛,我拾起一看,是穆瓴的字迹。他说师尊已知会夫子,许我休学一日,可于殿中歇息自习。我暗喜,竟逃掉了我极其困殆的上古史。回到配殿中,我盘腿调息半个时辰,感觉神清气慡,暗道昨夜定是穆瓴渡我不少仙力我方一夜便得大好,我真是又欠下他一个天大的人qíng。
正叹着气,丹榆洲顶着苍晗的样子走了进来。她向我匆匆一揖后问道:“圣女昨夜可有何异样?”
我诧异道:“我昨晚是出了些小事,可,你怎会知晓?”
丹榆洲皱眉道:“今日有数个学子围在一处议论,言昨夜里止仙泽上一阵狂风,一白蛟自空中跃入水里,救起一溺水者。当时此溺水者虽被蛟身遮挡看不清容貌,仍依稀可辨为一妙龄女子,女子身下还现出麟羽。白蛟将她带入荻花dàng后便不知所踪了……”
我脸色一白,低头道:“我已知悉,此处并非久留之地,你先回罢。”
丹榆洲道:“此事现已于学子间传成流言,请圣女务必留心,属下告退。”
丹榆洲的话让我好一阵出神,昨夜衣衫单薄的我被穆瓴救出水面时肯定是把圣女云绛的脸丢gān净了,且竟然被旁人瞧见我的尾巴,也不知有没有被认出那是鸾族之凰才有的麟羽。原本窃喜逃课的心qíng消失无踪,我郁闷得发慌,末了好歹想起昨晚辛苦捕到的冰鲩,遂打起jīng神坐于配殿里斟酌起配方来。
我这一坐便是大半天,待我终于捣鼓出这药膳配方,又想到这鱼gān的腥味大异于其它鱼类,用寻常姜蒜料酒怕是盖不住。蓦然我忆及伯甦那配着蛇ròu的桂花酿,此酒气味馥郁,正好用于这药膳里!
我起身往左配殿走去,寻思着用何种做法能把酒诓来。及至走进伯甦寝舍,只见他正执一绢帛,不知在比划着何物。我轻笑道:“你又收了qíng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