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回首之绕君心_作者:净土梵音(139)

2017-12-26 净土梵音

  我醒来时见天色已大亮,想起昨日阿兄命我回学宫潜心修习,忙起身洗漱后往学堂奔去。待入到北石楼,却见人影寥寥,我遂向过路学子出言相询。原今日乃休学日,东石楼有舞艺比试。我见时辰尚早,便随人流朝东石楼而去,与旁人一道入内围观。

  舞馆内,只听各色丝竹管弦乐声,或雅或燕,不绝于耳。我入内细瞧,只见馆中设有圆台,台上一窈窕女子身着轻纱,舞步翩跹,随乐音节律或起或伏,尽显纤妍。女子容貌清丽,眉间一如既往地蓄着清高傲气,这神qíng自我初次见她便是如此。我虽对这元聘甚是不屑,对她的舞艺倒也认同。我环视四周,但见人影重重,座无虚席,正中高台那处端坐的便是师尊并两位舞艺夫子,师尊下手处坐着穆瓴。

  我遥观那高台众人神qíng,因隔得远瞧得不甚分明,只觉穆瓴似乎看得十分认真。我心里无端生出一阵烦躁,雅乐声声听在耳中亦失了清韵,我遂跺跺脚,转身出了舞馆。

  我坐在荻花dàng中,拿着阿兄的稷酒一口深一口浅地胡喝一气。我忽而想起,从前在凡间听过的一首《挽歌》,好似这样唱的: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我唱不下去,心头如覆巨石。

  身旁轻风微扬,熟悉的白影掠过,我一时气闷,抬手伸指朝他打去。穆瓴连忙回身闪至一侧,肩上衣角仍是被我指风划破了半尺。我见他一脸惊讶看着我,只好道:“我没打疼你罢?你改日把外衫给我,我补好还你。”

  穆瓴问:“你怎的恼了?”

  我气鼓鼓道:“你不在舞馆里看那姓元的卓越风姿?”

  穆瓴皱眉道:“你在说何人?我方才有事到舞馆去寻父尊相询……云绛,你族内昨日变故我已知晓。你方才唱的,可是《挽歌》?”

  我听闻穆瓴并未看元聘舞艺,心气稍平,遂坐下喝口酒,茫然不解道:“夺位真那么诱人?他们不惜杀戮、弄权,行伤天害理之事。”

  穆瓴轻吟:“亲者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云绛,你且看开些。”

  我心念一动,问他道:“若是你的亲人,不幸卷入此类纷争,结局悲惨,你会如何?”

  穆瓴叹气道:“我……应会以此为毕生大痛……”

  我想起穆瓴兄妹身世,登时酒醒了一半,不敢再说,转而对他道:“我与你说些旁的……从前少时,阿兄带我下凡间游玩,我潜入一王府中,见有数个女子身着羽衣起舞,为首那女子体态丰盈……”

  我蓦地记起,那次我与阿兄偷看在磬口梅树下与一男子私会的道姑,分明也是那个我方才提及的王府里为首领舞的丰盈女子!

  穆瓴见我忽而停下不语,便问道:“为首那女子如何?”

  我回过神,道:“我见她舞姿出众,那羽衣与我麟羽有几分相似,便学起她来,我现下舞于你看。”说完我便站起身,乘着几分酒兴,循着记忆化出一身羽衣华服翩然起舞。我入学宫前于梧桐谷里修习过舞艺,虽在学宫这些年渐见生疏,然方才元聘那舞姿忽的激我忆起以往习舞片断,我便一时兴起学那凡间羽衣女子舞起来。舞至半程,我只觉脑袋发昏脸上发烫,一下天旋地转后便不省人事了。

  我醒来时已在寝舍,穆瓴见我睁眼,忙扶我坐起。我问他我是否喝醉了,他点点头,称是。我静坐片刻后,徐徐起身在穆瓴面前站直,向他一揖到底。待我礼毕,他托住我手肘,温声问:“你这是作甚?”

  我感激道:“穆瓴,我要向你致谢,你送我的千岁生辰寿礼。”

  穆瓴抬手抚过我头上玉簪,低头朝我轻笑道:“一份寿礼罢了,我已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的。你方才这等郑重模样,我甚是不惯呢。”

  我正色道:“穆瓴,昨日,我的千岁生辰过得十分糟糕……你这份寿礼,便是唯一让我仍觉善意的生辰记忆了。”

  穆瓴一怔,握住我手温和道:“别怕,我在呢。”

  阿兄传信于我,言他已辞去族内事务,只留神君虚职与一应军务闲职。现下丹陟势大,阿兄暂避其锋。我在丹榆洲处读完阿兄传信,转身时瞥见书案旁放着一幅应是出自丹榆洲之手的水墨丹青。只见其上画有一片葱郁树林,些微细叶随风飘飞,林间隐见一糙庐,庭前平台上有一男子身着长袍侧身负手而立,屋畔有溪流缓缓淌过,整幅丹青构图简约却颇有qíng致。我只觉此画中景致有些熟悉,若要细究却又无甚头绪。丹榆洲见我端详此画许久,似有些困窘道:“小仙不才,此等随手涂鸦之作,圣女切莫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