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喝完,杨瓴道:“阿凰,我日后不能常来寻你了。”我皱眉道:“是这次我病了的缘故?我去与长姊解释一番行么?瓴哥哥,我还想去看玥姐,我还想秋日去南山狩猎……”杨瓴轻抚我后背,道:“阿凰,并非因你此次病了我以后便不能常来,而是……待你身子好些了,良娣自会与你细说。你若想念赵婕妤,便如从前般给我传信,我代为转jiāo便成。只是……你也可顺手写些字句给我,你从前可是从未与我写过只言片语的……”我见杨瓴脸上微红,忙道:“瓴哥哥你别生气,我没将你当信使,只是从前我不知你是否忙碌因而不敢僭扰……日后我便也传信于你,若是得空我翻墙出去寻你可好?”杨瓴失笑:“你莫乱来,若真想见我,我来翻墙寻你罢?” 我眼珠一转笑道:“一言为定!”
我身子大好后,长姊就将我叫进她房里,摒退众人后,问我道:“那日你去到赤泉侯府,觉着如何?”我立时搬出杨瓴曾教我说的:“侯府饭□□致,住得也舒适。”
“那府里的人呢?”
“侯夫人挺和气的,他的儿媳,就是太史公的女儿英夫人,也极是慡利。”
“你觉得好相处便可,她们昨日也来过与我说你不错的。阿凰,事到如今我便与你直说了,长姊给你寻了门亲事,你可愿那杨瓴做你夫婿?”
“长姊……”我一时惊得张口结舌。
“我已给鲁地家中去信,母亲与兄长得知此事,亦是欣喜同意了。”
“我……我才十三……”我忽而想起玥直的种种身不由己,皱眉道。
“待你及笄后,长姊再让你嫁过去。阿凰,你曾流落伎馆,虽长姊并不嫌弃,但难保你将来遭婆家说三道四。那杨瓴救你出来,这几年他对你看顾有加,那日你癸水初至偏生又被他瞧见了……因而他向我提出带你去赤泉侯府让侯夫人看看,我便同意了。那日你高热,他那样当众抱你进来,又一直于廊下替你煎药,看护你彻夜未眠……阿凰,他虽高堂已故,倒也少了因你那过往而生的婆家是非,他现下虽只是羽林卫,我看着他倒也是个上进之人。”长姊看着我又问道:“阿凰,莫非你心中另有他人?”
我立时摆手道:“长姊,我不是不喜瓴哥哥……只是感觉有些怪异……”
长姊笑道:“你一小女子,自当害羞,你且回房细想,若有不解再来问我。”
我不知我是如何走回闺房的,心里既有着要嫁与杨瓴的娇羞与甜蜜,又存着对未知的将来一股莫名恐惧。我想起那段玩火的记忆,可我再如何心念电转翻指覆掌,全身上下皆喷不出一丝火苗来。我只好拿起泸楠送我的鞭到庭院里舞起来,直到挥汗如雨后才停歇。
我恢复了从前的作息,每日于月福轩与书馆里厮混。我给杨瓴信中言我已知长姊将我许嫁,我心甚喜,并嘱他若有江充动向切切转告于我。杨瓴回信言江充日前犯错,被革去衡水都尉一职。我将此事传信至玥直处,玥直回信言陛下给我那小外甥定名“弗陵”,对这幼子甚是爱护。玥直又言她曾试探那苏文,那厮漏嘴说出江充如今与贰师将军李广利来往频繁,江充还向李广利引荐江洋贼匪。玥直已再三暗劝皇帝莫要太过宠信江充,可是收效甚微。
我向刘进问起李广利,刘进说他是昌邑王刘髆亲舅,刘髆便是"北方有佳人"的李夫人之子。我让刘进提醒他父亲当心这对甥舅,刘进叹道:“祖母亦曾劝说父亲当心小人,父亲则回道身正不怕影斜。祖父知道这事后还对父亲赞赏有加,对祖母之言则不以为然。因而父亲现下更是不听劝说了。”我见到这起无耻小人蝇营狗苟的勾当本就火大,又见姐夫如此迂腐,我纵是料到凶险迫近却无从出力化解,心下烦闷不已。此时已是深冬夜里,我浅眠而止,只好拥被坐于窗前,持埙chuī起《巷伯》: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大甚!
哆兮侈兮,成是南箕。彼谮人者,谁适与谋。
缉缉翩翩,谋yù谮人。慎尔言也,谓尔不信。
捷捷幡幡,谋yù谮言。岂不尔受?既其女迁。
骄人好好,劳人糙糙。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