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时为搜粟都尉的桑君,上书请先帝增阔轮台屯田以保商路供粮戍边,被先帝贬斥,并下轮台罪己诏,桑君很是打脸呢。”杨瓴亦然此道。
“如今陵儿年幼,大将军应腾不出手料理这御史大夫罢?”
“县官便由此拿捏二人……阿凰,可是你教县官行此手段?”
我舀了杯茶递给杨瓴,叹道:“他一个孩儿,与数个浸yín官场政局数十载的老臣周旋,真是苦了他了。”
“阿凰,下月县官将下地躬耕,以昭‘立本农’之意。你可要趁此去见见县官?”杨瓴喝了茶,放下耳杯搂住我问道。
“是陵儿让你带我去见他罢?”我倚在杨瓴肩上,轻声道:“都依你的。”
二月二,天子耕于未央宫内弄田,由少府钩盾令统管一应事宜。而我,一早便被杨瓴带至一处空dàng大殿,只见殿内一院荒凉,人迹罕至。我遥望殿门上牌匾,“钩弋”二字如同刀子扎入心间。难怪,陵儿选了这个地方与我密会。
午后阳光照进殿前青苔,陵儿缓步走入,行动间衣履扬起殿内久未扫洒的尘土。他见到我后,忽而急速朝我奔来,扑进我怀里低低痛哭失声。我抚着他的后背,待他哭完,轻声问道:“陵儿,累了么?”
“再累,我亦只得如此走下去……”陵儿一哂,又道:“绛姨,我那大兄的长孙,即是你长姊的长孙,你可有如现下抱我般抱过他?”
“陵儿是说病已么?病已现下在鲁地史家,绛姨去年回家奔兄丧时抱过他。”
“绛姨,你说,我与病已,究竟谁更可怜?”
闻言我心头悲恸,一时哽咽。
“绛姨,你可曾怨我以皇命qiáng将思儿妹妹带进未央宫?”见我轻轻摇头,陵儿又道:“金家兄弟与我甚是投契,然而我总想有与先妣相关的女眷在旁。绛姨是断难请进宫的,我便让思儿入宫陪伴。”
“陵儿,思儿愿意留于宫内,你不必多心。”
“绛姨,病已在鲁地过得可好?”
“我兄长已故,我母亲对病已很是疼爱,我的长侄亦对病已多有看顾。”
“若让病已回掖庭,不知他可愿意?”
我微微一惊,道:“病已如今已是平民,回掖庭与制不符……”
“同为皇嗣,都是孤儿,他过得还比我好……既是如此,我这叔祖父便让他在家里呆上一段时日罢。”
我对杨瓴说了钩弋殿里之事,轻叹道:“或因过早触及政局如履薄冰,陵儿随了玥姐的聪慧,却不如玥姐炼达。陵儿xingqíng敏感多思,过得并不快活。”
“询儿幼时随你出奔,后又留于鲁地家里,虽为平民,却实是比县官幸运几分。”杨瓴亦是无奈。
时近初夏,陵儿生辰时,思儿说的那头huáng鹄,飞到了建章宫的太液池,群臣以此为祥瑞,向陵儿贺寿。陵儿面露欣喜,为诸侯与列侯还有一众宗室赐下嘉赏,并作歌吟唱,其词曰:“huáng鹄飞兮下建章,羽肃肃兮行跄跄,金为衣兮jú为裳;唼喋荷荇,出入蒹葭;自顾菲薄,愧尔嘉祥。”
杨瓴跟我聊起此节,却拊掌笑道:“县官临时起意作下此歌,丢给在场群臣吟唱,他却借故回了寝殿。原是金家兄弟已将那huáng鹄蛋掏到了,正在后院内烤熟了等着县官去尝呢!”
我想起思儿,便道:“这鬼主意,是思儿捣鼓的罢?可别被宫人发现了。”
“我在院外替他们把风,毕竟都是些半大孩童,得此乐事,权当消遣一回罢。深宫不易,只怕他们稍大些,便已无此纯粹心境了。”杨瓴戏谑一笑看住我,星眸里倒映出我的身影:“阿凰,你当年可是比他们顽劣多了!”
时光如流而过,我日日于家中抚育念儿,司马英携霍兮姜带着上官云霓间或来到作客,念儿对云霓这个长了两岁的小姊姊十分依赖,无论云霓说的任何游戏,念儿皆耍得十分起劲。霍兮姜xingqíng柔婉随和,她叹气道:“我家里姬妾不少,还是阿凰这里清静。上官家业大,却不如此处温馨。当年卓文君一句‘愿得一心人’,道出多少女子心声。”我和司马英与她说笑一阵,她方才不再嗟叹此事。
夏初,原为尚书令的张安世迁光禄大夫。其兄张贺,在巫蛊之禍时因张安世求qíng得以免死,被下蚕室施以腐刑,张安世迁光禄大夫同时,张贺升任掖庭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