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之际,杨瓴终是自辽东归来。我将他上上下下查看一番,杨瓴无奈搂住我笑道:“阿凰,此次战事只是由小股乌桓乱党挑起,平乱之事一切顺利,为夫并未受伤。”我抚着他左眼下胎痕,轻声嗔道:“幸得方入冬你便归来,你如今已近四十,我真是担心你的身子如何扛过辽东苦寒……”我尚未说完便被杨瓴吻住并将我推至榻上,他边飞快解着我衣裙边吻着我耳际道:“你竟然质疑为夫身子?为夫这便给你瞧瞧厉害……”杨瓴颌下新生的胡茬扎在我脖颈,我被杨瓴吻得手足无措,只得由着他上下其手胡来了。
翌日杨瓴休沐在家,我将霍氏曾到访之事说出。杨瓴道:“华起亦向我提过,然此事涉及秺侯后宅……也罢,秺侯手掌斥候要务,我还是与他提提为妙。”
元凤六年的冬日,长安朝堂一片平静,陵儿身子未见大恙,纵然偶有风寒,亦几日便痊愈。杨瓴间或带回些思儿自鄯善传来的只言片语,我既心酸又欣喜,对女儿的愧歉让我无法释怀,只得时常去尚冠里看顾平君一解忧思。
元日过去不久,平君临盆,产下一子。我将新生的婴儿洗净包好,递到询儿手上。询儿少时抱过思儿与鲁地家中的幼儿,因而此刻抱小婴儿手势并不生疏,还轻轻逗弄起儿子来。我进屋照顾平君,许夫人亦在,正絮絮叨叨地对女儿说着月子里头各种忌讳与吃食。我见平君听罢皱起眉头,小脸很是委屈,遂上前拉过许夫人,对平君道:“你且安心,一切自有家人照看好,你在月子里头除去哺rǔ便多些休息,祖姨母这便喊病已进屋来陪着你可好?”
平君一听到病已便欢欣应下,待询儿进屋后,我拉着许夫人到屋外,只听许夫人低声抱怨:“这女儿大了,只顾着女婿,眼里都没有我这母亲……”
我轻笑安慰道:“我家的女儿亦是如此,总归有这一遭的,夫人看开些罢。”许夫人想到我的女儿远嫁西域,好歹平君是嫁在左近的,便不再说了。
我在尚冠里帮着照应,路过前堂时,却见张贺正与一男子说话。只见那男子已是花甲之年,身形仍是魁伟,虽身着便服却端然而立,不怒而威。那男子道:“曾孙得子,吾亦可慰他大父在天之灵了,张令多年看顾皇曾孙亦是辛劳。吾听闻,这些年来史家亦明里暗里照料曾孙?”
张贺躬身回道:“回大将军,史家为曾孙祖母外家,又是鲁地望族,曾孙幼时尝寄居史家年余,史氏族人照料曾孙自是在所不辞。只是鲁地离京甚远,纵然心有余却力难所及,只于曾孙重要时节方来京探望。”
我听张贺称那男子为“大将军”,方知此人竟是霍光。只听霍光又道:“吾却听闻,曾孙祖母史良娣,有一幼妹嫁于长安,其夫为杨丞相族弟,现为中郎?”
我听到霍光竟提及我夫妇,心头不禁咯噔一下。张贺避重就轻回道:“曾孙多年来与仆相伴,那杨氏夫妇与仆偶有来往,皆是为曾孙置办些物器,并无深jiāo。”
听到张贺这番对答,我心里方安然几分,霍光却又问道:“那曾孙可是有一表叔,常年奔走于西域,且与吾儿禹与吾侄孙云有来往?”
张贺忙道:“那位应是史良娣义侄,仆与此人只是泛泛之jiāo,只知其随义阳侯平定楼兰,其余皆不甚了解。”
霍光沉吟许久,方道:“日后得空,吾遣长史与史家人等详商罢……曾孙还是有劳张令细心照料了。”
张贺迭声应下,霍光遂朝门外走去。彼时询儿家中众人皆聚在后堂处忙活,霍光与张贺密谈之处并无旁人,而我无意经过却探听得如斯秘辛。幸而我习武多年,身形未被霍光与张贺发现,此刻我只得qiáng压心头不安,悄声疾步离开前堂。
我脑中不断回想霍光方才所言,心下惊疑不定。趁着平君将婴儿抱去哺rǔ的空当,我拉过询儿至一僻静出问他:“病已,你如今可是与彭祖一道在其父的右将军府上做事?你都做的甚么?”
询儿点头道:“自去岁右将军受封富平侯,我便一直在将军手下了,不过我与彭祖所办皆是庶务,未曾经手要务。”
“那你……见过大将军么?”我迟疑了一下,终是轻声问道。
“祖姨母,你曾对病已说要小心应对大将军,不得随意将心中所念之事和盘托出。”询儿顿了顿,道:“大将军曾到右将军府私见过我,然他只是与我闲话家常,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