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后_作者:白日上楼(444)

2017-12-29 白日上楼

  “我儿冤枉啊……”

  他四十多的年纪,想到辛酸处,在一小儿郎面前都忍不住想老泪纵横了,“我儿再不晓事,也不会戕害皇嗣,此事蹊跷,我史家眼看是百口莫辩,只求……只求敬王施以援手,救我史家一救。”

  说着,便要再次跪下。

  灰衣惨淡地披在这人身上,凄风苦雨似的向杨廷卷来,史项籍他在大宴上见过无数回,从来是个低调而富态的中年人,此时那层脸皮骤然松了下来,耷拉在瘦削的骨头上,看着倒是可怜又凄苦得很。

  “本王知道,此事非皇后所为。”

  杨廷扶他起来,没让他再跪下,只温言道:“可圣人痛失爱子,正值风口làng尖,本王出手的话,恐怕……”

  他顿了顿,“圣人嫉恨。”

  史项籍嘴唇动了动,见杨廷又打住话头,知晓这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苦笑道:“圣人宠爱容妃,本就有扶正之嫌,琅琊王氏素来名声显达,又岂是我史家可比?”

  “若敬王信得过,我史家若逃过一劫,愿举家来投,志作敬王麾下马前卒,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杨廷面色淡淡:“如此。”

  门下客卿,他自是不虞。

  要说心肠硬,他毫不忌讳地承认,当日看着容妃一步步谋划而从未制止,便是在等这一日。

  在风波诡谲里成长至今,建立起暗地庞大的势力,要真是个心慈手软的,恐怕坟头上的糙,都要长得三尺高了。

  “先生为何来寻本王,而不是家父?”

  杨宰辅的势力,显然要比他庞大得多。

  史项籍面上有些难堪,他并非未寻,只可惜连宰辅府的门第都进不去,早年因着圣人之事,与杨宰辅多生龃龉,如今落难,依宰辅记仇的心xing,他对此结果并不意外。

  相反——

  这么多年看下来,反倒是敬王爷让人常常有雾里看花的朦胧感,说记仇也记仇,清高是真清高,可到底偶或为之的手段让人忍不住臆测:他还存着鬼谷子门下的仁善心。

  “宰辅与史家向来不睦。”

  史项籍率先投出了第一份投名状,“敬王可还记得去岁雍州地动时的场景?”

  杨廷颔首。

  “我史家带头先捐了五万银钱,也经手办了些事,据我儿道:容妃这人,事先便知晓地动之事……”

  “约莫是个妖物,不仅迷惑得圣人事事听从,甚至前朝之事,也多有涉猎,有牝jī司晨之嫌。”

  他看杨廷连眉梢都未动,毫不意外,不由道:“王爷知道?”

  杨廷不置可否。

  “可有一事,想来王爷并不清楚。”史项籍从宽袖中取出一个布包,灰扑扑不起眼的颜色,胡乱包裹着一物,他展了开来,道:“我儿这些年经营,宫中很有几个知心人,拼死送了这物出来。”

  杨廷一怔,只见一花布做的小人,黑发白面红裙,嫣红的小嘴弯弯,正面一行血字,书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他记忆力向来极好,尚记得当日互换庚帖时阿蛮的生辰——

  便与这小人身上的一字不差。

  生辰八字,向来隐秘而重要,除了本人与爹娘,其他人都一概不知,便是媒人也不能翻开。

  他背上出了密密一层汗,伸手接过花布小人,只觉得触手都麻得渗人。

  “从容妃那得来的?”

  喉咙发涩,声音哑得厉害。

  史项籍颔首:“我儿当日去容妃那坐一坐,便是为了此物,孰料还未送出来,便遭了横祸。”皇后既然经营了宫内这般久,自然有些不一样的渠道。

  此乃巫蛊之术,也不知……对阿蛮有甚妨害。

  思及此,杨廷再坐不住,yù起身寻鬼谷子,可思及云游在外的师傅,又颇觉无力。

  “还有什么,一并说来?”他此时不愿再兜圈子了,“只要先生给的够分量,本王一道保你史家不灭。”

  听闻这掷地有声的承诺,史项籍“啪的”一声跪倒在地,再抬头时,面上有不容置辩的孤注一掷:

  “先祖,还留了一物。”

  他颤颤巍巍地从胸口取出了一卷huáng绸,明晃晃的色调,这是皇家御用的颜色,一眼看去,还泛着点陈年的旧气,“愿助敬王——荣登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