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进殿自然是孔正泰,眼下正张大嘴略显喘气,一路疾驰呼出的冷气在他眉角挂上两缕白霜,随着一路温度升高渐化为两行汗水蜿蜒顺着脸颊滑落。
可他却没时间擦拭甚至整理衣冠,双手一拱,向盛帝行礼道:“臣孔正泰参见皇上!”
盛帝端坐椅上,微抬眼眸,“玄直,朕命裴远请你和安王一起过来,怎么独你一人前来,他呢?”
话音落,似是要回答这个问题,麟德殿的大门再次被推开,安王同裴远一前一后先后从外走进。
“末将参见皇上!”
“臣弟参见皇上!”
“你们都来啦。”盛帝的声音叹似一缕青烟,眉心微蹙起,恍似心头拢上难以挥走的yīn翳,“今日宫中发生一件事,令朕想听听你二人的看法。”
“皇上,可是和菀嫔被杀一案有关?”孔正泰心中忽沉,抢先脱口而出。
盛帝点点头算是默认孔正泰的猜测,但目光却落在幽阙身上,“今日安陆告诉朕说是在宫中发现有人形迹可疑,一路跟踪之下发现她竟然偷入御膳房,打算在食物中下药!幸而当场抓获,经过审讯这名宫女招供自己是受人指使,意图通过食物让宫中之人染上和瘟疫相似的疫症,以便混淆视听。”
孔正泰一向痛恨此种行为,疾言厉色道:“小小宫女定然不敢犯下这等大罪,背后一定另有主谋!还请皇上早日查出真相!揪出幕后真凶!就算是凌迟处死也不足已平民愤!”
盛帝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轻扶衣袖,月白色常服浸透着轩窗洇出的斜光,将一缕金色柔光投she到在场之人眼中,再漫过粗长的呼吸声,重重回dàng于麟德大殿之上。
这时众人才发现原本高坐其位的人不知何时已欺身上前,下一秒从口中轻轻吐露出那人名字,可这个名字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从未去想。
“玄直莫急,这名宫女很轻易便说出幕后主使者的名字,并且还jiāo代这人曾命她出入烟瑞殿,转告惠嫔一句——她虽然不是太后,宁家却可护她无忧,大可放心……如此,你该知道是谁了吧?”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孔正泰脱口而问,无法掩饰话中的惊讶之qíng,接着不自觉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幽阙,仿佛是在向他求证。
不错!幽阙的话在盛帝这里全部得到了验证,让他有足够的理由去相信幽阙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可是怎么会?又怎么敢?嫁祸的居然是她?这凶手究竟是谁?竟敢陷害宁太妃!
同孔正泰的大惊失色相比,幽阙太过平静,截然与往常相反的两人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他们身上。
俊朗的容色不见波澜,一双深潭般眸子顺着眉眼轻拂而过,再扫过拢于袖中的手掌,问:“安王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可否替朕解释一二呢?”
幽阙眉峰上挑,双手拱起上前行礼恰好遮住眼底薄光,“不瞒皇上,臣弟其实也是十分惊讶,但臣弟更多的还是高兴,为皇上而喜。”
盛帝嘴角露出一丝自嘲,“喜从何来?宁家可不是朕能轻易处置的,稍有不慎便能招至祸端。”
“卫王也许会不服,但宁元帅绝对不会。”两张相似的面容均是一半隐匿于yīn影之下,从幽阙眼底迸发的神色犹如破碎星子,簌簌扑落。“皇上心中该明白无论谁才是真正的幕后元凶,眼下做主的是您,不管如何处置别人都寻不到错处。宁文渊,哼!罪证确凿之下,他有何理由置喙?”
“可笑?宁文渊手握重兵,若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如何能将他拿下?”盛帝眉心yīn翳不减,想了想复又摇头否定。
幽阙却道:“仅凭这点证据自然不足以对付宁家,可皇上是否想过?玉露茴来自西域,中土所知之人甚少,那会是谁具有这个能力掩人耳目偷运进宫放在惠嫔和菀嫔的香囊里?菀嫔死后又为何大费周章杀害一名侍女后安排棋子指认宁太妃?这份口供很显然是想诱导我们将宁太妃定罪,继续深究自然是背后的宁家风头太盛,招至天下非议,借故想一挫威风。由此可见此人目的是想借朝廷的手给宁家一个警告!”
但不要忘了,这份警告的背后还有菀嫔等几条无辜xing命。此人想借朝廷的手打击宁家却压根押错了宝,身为一国之主,盛帝怎么可能容许自己被别人利用?更加不会同意如此小人行径,实非上位者所为!再者,纵使一介凡夫,也要坚守最后的底线,绝不能让暗算者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