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事听你说过,倒是朕一时忘了!”盛帝放下朱笔,将奏章搁在桌上,轻揉眉心似是想纾解疲惫。
皇上嘴上说忘了,可下面人却不敢不提醒,安陆察言观色,小心开口道:“还有一事,早些时辰玉贵妃曾派人来过几次,想问您有没有时间过去一趟?”
“叫朕过去?”盛帝轻咦一声,“一向是女子参加,朕过去做什么?”
“今年不同于往日呐……皇上您忘了?等开了chūn您……可就要选妃了。”安陆小心观察主子表qíng,生怕一个字说的不对就惹得龙颜不悦。
果然盛帝浓眉紧盛,心下忽而沉冷如宫墙之内弥漫的冰霜,追根到底若不是李延之遭人利用引发众怒,加上皇后之位因为文妃被贬而缺少有力竞争,皇族子嗣单薄,那些权贵们还不至于如此“热心”,步步紧bī硬是将选妃一事提上日子。
“皇上您若不愿意去,是否让奴才拒绝贵妃?”安陆心知盛帝难处,又不忍他作出这副表qíng,好心补了一句。
先前他已经借皇后亡故删减册妃人数招来世族不满,近年又有文妃争宠,除了玉贵妃能与之匹敌,其余宫妃鲜少分得一杯羹,这才导致皇室血脉无法开枝散叶,子嗣艰难。那些贵族便是瞅准这一理由削尖了脑袋也要bī盛帝退步,将自家女子送进宫,倘若盛帝还是不肯松口,那他可算就失了民心,皇位不稳,这恰恰又是宁文渊想看到的。
盛帝心中已有一番计较,摆手摇头道:“不必,既是一番苦心何必拒绝?告诉下面人,朕稍后就到。”
“是!奴才遵命!”安陆顿时松了一口气,躬身退向屋外将旨意传达下去。
此刻参加花会的宾客尚不知晓,远观回廊蜿蜒如带,近处亭阁立于花树之间,疏朗舒旷,金英翠萼带chūn寒,簇簇拥拥仿若朝霞。虽是料峭chūn寒,但参加花会的小姐们明裘锦袍下不约而同都换上chūn衫,薄纱曼妙,婀娜身姿游走于花木葱茏间,或簇拥成团品诗论足;或嬉闹打趣明讥暗讽。
一位官家小姐瞧见玉贵妃携锦兮出游,心下好奇问道:“你们看——那是谁啊?竟然能陪玉贵妃一同游园?”
身边人纷纷将视线调转那处,当中就有人道:“孙小姐怎会连皇上亲封的第一琴师都不认得?这女子可是在堂上出尽风头!现在长安城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
“我也听说过的!那日家父有幸一睹,回家时仍然满嘴称赞还跟我说了好一会儿呢!”
“杨小姐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我听说这女子不光容貌出众,琴技非凡,而且身份更是了得,她与玉贵妃本是同族,年前突然被招进宫,现在又讨得第一琴师称号,只怕日后前途更加不可限量呐……”第一个开口的人面带嗤笑,指着锦兮似笑非笑道。
“你是说……?”在场人顿时又将目光投向那边,看锦兮的眼神明显和方才不同。坊间已有传闻自文妃失势后,宫中已是玉贵妃独大,无人能掩其锋芒,若想再进一步势必会借选秀之事将裴家女子送进宫帮助裴玉瑶尽早得到皇后之位。
今日看来裴锦便是那名人选吗?但论家世品级,受邀宾客中可有不比她差的,且容貌年纪方面略胜一筹者更是比比皆是,经过一番比较,自觉优胜者心中渐出现同一个想法,几个眼神jiāo换便形成无声的默契,主动迎上前向玉贵妃一众行礼:“臣女参见贵妃娘娘!”
“诸位免礼……”玉贵妃颔首,瞳孔像是蒙了层润润的水烟,温婉端庄,“今日邀大家过来只想赏花作诗,互增qíng谊,请诸位不必拘礼。”
“是!谨遵贵妃口谕!”官宦子女自小都接受过严格训练,举手投足间均带有一番韵味,无论是娴静持重,亦或娇媚艳丽,都如四旁盛开的花朵,芳香漫溢独成一派。
chūn色融融,浅淡轻风里的小小宫苑竟汇聚众多chūn色,衣香鬓影徐徐,簇簇海棠恐怕也比不得半点风姿,那缱绻拖曳长裙如扇面松散划出道道半弧,起初大家只是品茗论足,赏花谈诗,后来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竟慢慢将街角传闻亦或市井俚语一并拿出来说道,更有善舞长袖者用随手拈来的段子将一团人哄得开怀大笑。
稍后宋婕妤也开了腔,似是对玉妃抱怨,“娘娘您可有所不知!这些小姐们个个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只是远远瞧着便觉自惭形秽,若到了甄选秀女那会儿,真不知还会有多少天仙般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