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岭南兵马司查探,近日来岭南孤山之中搜寻出数千兵马,暗中cao练,井然有序。岭南都巡尉立刻派兵查探,发现其佩戴“宁”字图案的腾印。
这一发现被报上京都,而那数千野兵也被扣押,其头目押解来京。
“宁”字代表什么,不言而喻,所有的视线都落到了国舅宁文渊的身上。
宁文渊常跪于麟德殿外自证清白,却被搜出暗中与岭南亲兵沟通的密信。墙倒众人推,一时之间弹劾宁文渊的折子如雪片一般飞来盛帝的桌案,甚至有人密报王承之死与宁文渊脱不了gān系,盖其想要在工部安cha自己的亲信。
盛帝龙颜大怒,亲写了三千字斥文张贴于麟德殿外,派人将宁文渊关入天牢,举家抄没。
此举激起宁党之怨,一万jīng兵连夜侵入京都营救宁文渊,拜宁文渊为王揭竿而反。
听到宁文渊谋反的消息,盛帝大笑三声,连连叫好:“我苦等了这些日子,总算bī他反了。既然如此,那便派三万兵马围剿,顺便将叶倪卫王等人一并抓捕。”
“皇上太过欣喜,可仔细着棋盘。”
惠嫔出了月子,身材比往常丰盈一些。她抱着软褥倚在榻上,手里执着白子:“这下子可恭喜皇上了,除了心腹大患,我爹白受了两场惊,如今也值得了。”
“还是锦兮谋略胜人,朕苦等多年,是锦兮让朕孤注一掷,引他入局。岭南之事是朕的谋划,他虽冤枉,但在别处蓄养jīng兵却是不争的事实。朕再派亲近的新派言官弹劾于他,叫他在朝中再无立足之地。这番步步紧bī,再给他阳州的部下递出消息上京营救,他便是不反也得反。如此坐实谋反的罪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朕砍。”
盛帝心qíng大好,在棋盘之上也步步为营,不过片刻便扭转局势,吃了惠嫔不少子。惠嫔连连求饶,笑道:“皇上心思缜密,臣妾自愧不如。只是锦兮既然如此玲珑,何不将她收入后宫,为皇上所用呢?”
听到惠嫔的话,盛帝当下一愣。那日锦兮的话言犹在耳,他不由得苦笑一声:“锦兮,朕亏欠她太多了,怎么好意思将她束缚在身边。她就如天上的飞鸟一样,没有人可以缚住她。”
宁文渊一倒,朝中人心惶惶,不少宁党皆被问罪,与京城杀人案有关系的官员,御史台也不必再忌惮其后的势力,尽数报达上听。
这一场变故,终于在冬日来临之前全部终结。在京都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浩浩dàngdàng的囚车赶往午门之外,车轱辘碾出一地雪痕。
慕锦兮穿了斗篷,隐在人群之中。周遭的百姓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都在兴奋地议论叫骂着,将枯huáng的菜叶扔到那些囚徒脸上。
在那些面色蜡huáng的昔日权贵之中,慕锦兮一眼看见了一个人。
她上前两步,跟在缓缓移动的囚车往前走:“你还记不记得白莹夕?”
景德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偏头看见裹得只露出头部的女子:“是你?”
“她为你而死,就在我面前。”慕锦兮并不理会他的惊讶,抬头看向他。
景德面上泛出无奈和苦涩:“那又如何,我如今不也是将死之身。”
“她对你有qíng吧,生怕威胁到你,所以自尽了。”慕锦兮自顾自地言语,声音喃喃,也不知景德听见没有。
景德的身子一僵,目光之中流露一丝痛苦:“可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qíng。”
囚车加快,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将锦兮甩在了后头。她看着这些将要赴死的囚徒,往昔何等的尊贵,一朝倒台,沦为糙芥。
繁华不过过眼云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过因为一两个人,就到了这样可悲的地步,又何其无辜。
就像在十年前的那个黑夜,那些奔嚎畏惧哭喊着的男女一样。那些都是她的家人,他们何其无辜。
雪花从天空飘落下来,落在慕锦兮身上,她瑟缩了一下,周身泛起冷意。
这偌大的京城,藏匿了多少无辜的杀戮。
她转身看了一眼身后恢宏的皇宫,飞檐在百米之外,仍能看出其轮廓。
多么富丽,又多么腐朽的地方。那里头,藏匿了无数权谋和yīn险,无休无止的尔虞我诈像是贪婪的恶魔,蚕食了一个又一个原本无暇的灵魂。
慕锦兮叹了一口气,裹起身上的斗篷,在人群中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