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执还在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看了足足一个时辰,看不够,怎么也不够,他面前的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堕天战神,而是让大幽两代帝王挂在心尖上的囡囡——那样gān净的不带一点yīn鸷的眼神,只在大幽火烧太液池那晚自己曾经见过,那时的神无心躺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哭着对白莽说,为什么不救我……
但是,她却永远看不到为她冲进火海的自己!
“你是在骊水边被渔民捡起来的?”神无执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滞涩。
丫头点点头。
神无执拢了拢袖口,太监的袖口宽大,却因为做活显得妨碍,所以他总是下意识地拢拢袖口,然而如今的亲王服饰上华丽的刺绣却提醒着他,现在的他已经是亲王神无执,七洛的镇关大将。
“后来为何进宫?”神无执不清楚丫头是以什么身份留在了燕皇身边,还引得千乘家索要。
更奇怪的是,燕皇大方地把丫头给了自己。无奈来长浥时日尚短,许多事qíng他都弄不明白。
丫头垂下眼眸——许多事qíng她不是不知qíng,只是不愿多想,因为想多了会难过,比如自己其实配不上千乘熄烽,比如自己孩子的父亲就要成为公主的丈夫,比如,她其实是很想念熄烽的。
“宫里的那位陛下要我进宫,然后我就进宫了。”
“你的孩子……”
“不是他的。”丫头想了想,突然起身盘腿坐着,有些气恼道:“你为什么要向燕皇讨要我?你也喜欢我吗,可我既不好看也没有童贞,我一点儿也不好!”
神无执坐到她身边,脸上无悲无喜,目光却近乎虔诚地看着丫头,衣裾摩擦的声音又小又细碎,却带来一种说不出的亲密感,“从前的事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不……不记得。”那张脸那样熟悉,让丫头脑海恍惚间浮现了许多陌生的片段,灰衣少年在大火中的侧脸,和眼前的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是吗。”神无执倏地笑了,“但我却不会忘了你,长安。”
“长安……”仿佛记忆中某根及其重要的弦被拨动,丫头不由跟着念出这两个字。
“是的,长安,我姐姐的丫鬟。”
丫头从神无执的嘴里,听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开始是被七洛二殿下排挤的三殿下神无心潜入蠕蠕做间谍,在那里的烟花之地救下了孤女长安……后来局势突变,神无心在蠕蠕闯下大祸仓皇逃离,不久后联系上了妹妹神无真攻打大幽,这才在七洛站稳脚跟。神无心被派往大幽,长安就以陪嫁的身份埋伏在永巷,在之后的宫变中活了下来,最后追随神无心跳入骊水……
照这样说,自己对那个叫神无心的人应该感qíng很深才对,可是为什么脑海里一点她的印象都没有?
丫头思索着,试图想起些什么,她确信长安确实是自己的名字,但其他的,却依旧模糊一片。
“长安,你就是我姐姐的人”,神无执冷冷地道,“现在,告诉我,你怀着谁的孩子?”
丫头有些迷惘,却也为神无执的气势所慑,道:“千乘熄烽。”
神无执手指温柔地抚上丫头疤痕已消的光滑脸颊,嘴里说出的话却冰冷刻薄,“这样是不对的,长安,你是我姐姐的人,你曾发誓为她付出一切,包括你的身体。”
他站起来,已经变得高大的青年的身体遮住了窗□□进来的光,只看到一个黑影,“你不能有感qíng,更不能有孩子,你必须打掉这个孩子。”
“你说什么?”不管表现得多么不在乎,丫头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真的失去这个孩子,那坨ròu在自己肚子里已经长大了,他不再没有思想感qíng,那是她的骨中之骨,ròu中之ròu。
将来,那会变成和熄烽一样有着一缕红色头发的小怪物,多好……
然而,神无执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甚至不打算多做解释,他上前按住丫头的身体,从袖口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往丫头嘴里塞去。
丫头惊愕地挣扎起来,用脚踢他,别开脸尖叫着:“你gān什么!我不准,我不要吃!”
这倔qiáng却又脆弱的qíng景并没有博取到男人的一丝同qíng,相反,一种从胸口深处升腾而起的恶意瞬间充斥了他的思想——原来她也是会痛的,会流泪的,会无助地求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