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她失魂落魄地躺在布满稻糙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具死尸。
闻澈为什么不杀了她?接下去她该怎么办?花珍珠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希望死的是自己,而不是正直勇武的堂兄。
阿骨勒是孟莱族出类拔萃的勇士,而她呢?她只是个瘦弱的女孩,对族人没有任何价值,活再久也没用。
念转至此,她不甘心地坐了起来。
不如偷偷溜出柴房,趁着夜深摸进闻澈的房里替兄长报仇,但柴房日日夜夜都有人看守,她毫无机会,花珍珠感到绝望,gān脆生出了弃绝红尘之意。
她被关了八天,这八天里金嬷嬷每天都会来看她,她拒绝饮食,日夜水米不进,金嬷嬷看不下去,便来qiáng行灌她米汤,维持住她那一线生机。
第八天夜里,金嬷嬷给她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原来,花珍珠的堂兄并没有死,闻澈那一刀没有刺中他的要害,只是刺穿了他的肩胛骨,废了他的一身好武艺。
“这些日子,你堂兄已经被人押往文安,关进了胡狱。”金嬷嬷叹了一口气。
“胡狱?”
“那是专门关押异族人的大牢。”
“啊……”花珍珠似懂非懂,“那,那然后呢?闻澈到底要gān什么?”
“唔,”金嬷嬷想了想,警惕四下一望,然后凑到她耳边道,“我听说,半个月后,他会被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花珍珠大吃一惊,“不,不行,我要去救他!”
“救他?你先想想自己吧!”金嬷嬷冷笑一声,“你以为闻将军为什么把你关在柴房里?到时候要斩首示众可不止你堂兄一人啊!”
花珍珠顿时面如死灰,她的嘴唇哆嗦着,脖子隐隐感到发凉。
“所以,我今晚是来帮你的。”金嬷嬷拍了拍她的手道。
“帮我?”
“嗯,帮你逃出去。”金嬷嬷低声道。
花珍珠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听金嬷嬷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进府也有些日子了,我看得出来,你是厚道姑娘,虽然xing子沉闷了些,但人并不坏,我金嬷嬷活了这么久,虽说‘好人不长命’的事儿见得多了,这回却不想袖手旁观。”
“真的吗?”少女的眼里燃起了希望,她紧紧抓住了金嬷嬷的手,“您真的愿意帮我?”
“真的,我一定会帮你,”金嬷嬷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逃出去之后,别再掺和孟莱族的事了,”老人家语重心长地说道,“生逢乱世,一个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保住xing命,别那么qíng深意重,该放手时就放手,别人自有别人的命数,是死是活由不得你决定。”
花珍珠听罢沉默了下去,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唉,傻孩子,我就知道你不肯,但这种时候,你就是说个谎话,敷衍嬷嬷一回也好啊。”
花珍珠怔了怔,嘴唇微张,却不发一言。
金嬷嬷无可奈何地笑了,“你该学学嬷嬷我,嬷嬷我在你这年纪可是拿得起放得下的。”
“嗯?难道金嬷嬷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少女的神qíng颇为痛苦。
“不算同一回事,但也够糟的了,那会儿我家住边关,常遭外族人掳掠——”
“外族人掳掠?是孟莱族?”少女的心思极其敏感。
“不,不是,是萨伊族,”金嬷嬷笑眯眯道,若是孟莱族的话,她早就不在人世了,“我爹娘都是被外族人杀的,我也他们俘虏过,抓我的男人生得人高马大,模样很不错,听说他喜欢烈女,我便装得三贞九烈,要死要活,把他迷得团团转,他不仅什么都愿意给我,还愿意娶我,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他就战死了。”
忆及往事,金嬷嬷很是感慨,她的眼圈微红,不知是真是假,“我当时虽然难过,却也知道难过是没有用的,所以我趁人不备,卷走了他所有的金银财宝,逃之夭夭,这么gān虽说不够义气,但我至今也没后悔过。”
花珍珠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忘记了痛苦。
“傻瓜,发什么愣?你难道指望我跟他的尸骨白头偕老?”金嬷嬷咧开嘴笑了起来,“我若跟你一样傻,哪里还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