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吃完了,她才有些难为qíng地红了脸,两人冒着小雨去河边濯手洗脸,最后回到山dòng里,继续烤着火,静静地等待天亮。
夜渐渐深了,温抚音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他起初以为她是因为害怕才不敢睡觉,还不断安慰她,说dòng里生了火,绝不会有野shòu靠近,他们不会有危险。
那时他还是个单纯明净的少年,不懂得自己的存在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危险,而温抚音同样没有顾虑到这一点,她腼腆地笑着冲他摆摆手,“头一次在山里过夜,我觉得新奇得很,不是害怕,你不必安慰我。”
他狐疑地点点头,安静地坐在一边,拨弄着火堆。
dòng外的风雨依然没有停歇,虽然不再狂猛,但始终淅淅沥沥地下着。
温抚音起身走到dòng口,坐了下来,她将长发拨到胸前,望着夜色里粼光闪闪的河流出神,湍急的水流顺着蜿蜒的峡谷轰鸣着向前奔腾。
“你说……这河水尽头会有什么?”她静静地问道。
“不知道,可能有山,有树林,也可能有一座城。”他回答。
她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他看见她背靠着dòng壁,眼睛眺望着远方,风迎面chuī来,微凉的雨丝落在她洁白的额头,乌黑的秀发上,她的嘴角边噙起一丝古怪的笑。
他看不懂这丝笑,那时他视她如仙女,总以为她的心思是高深的,是他这等凡夫俗子不能理解的。
天亮后,他将她平平安安地带回了温府。
他远远看着她走进厅堂,温家人一见她便簇拥上来,团团将她围在中央,他们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但他知道真正关心她的只有温老爷和他的大儿子温子然。
很快,温家三小姐失踪一夜又奇迹般归来的事,引起了无数飞短流长。
温抚音虽然平安回府,却与一个家丁在外过了一整夜,他们一个十五,一个十六,恰是qíng窦初开的好年纪,若说一点旖念绮思都没有,谁会相信呢?
那晚过后,府里的女眷看闻澈的眼神都变得十分奇怪,他本以为她们会厌恶他,恐惧他,可除此之外,她们的眼神里还带有一种隐秘的嫉羡神色。
他那时年纪小,还未意识到自己的容貌对女子的吸引力,温抚音虽然清誉有损,但破坏她名声的是个漂亮的少年,多少女人终其一生都没机会跟个漂亮少年发生些什么,而她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这能不教人暗暗艳羡吗?
闻澈不知道温抚音听到这些传言会怎么想,自从回到温府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是篝火边那个羞涩可爱,平易近人的少女,而是一个沉静高傲,淡漠寡言的千金小姐。
她总是有意避开他,以免落人口实,惹得家人不快,闻澈虽能理解她的行为,心里却难免起了疙瘩。
有一回,大夫人有意将温抚音叫去房里说话,闻澈恰好从窗下路过,听到了几句。
“上次你一夜未归,最后被个家丁带回来,府里的下人都在嚼舌根,”他听见那温夫人如是说,“不如给那小子一笔银子,将他赶出去吧,他留在府里久了,难免生出事端。”
“夫人切莫如此,”温抚音的语气淡漠而恭敬,“您若是把他赶出去,他老老实实走也就罢了,若他怀恨在心,四处散播谣言,岂不是更糟?不如养在府里,给他些好处,封住他的嘴。”
温抚音的这番话原意是为闻澈好,她知道他父母双亡,若是离开温府,定然无处可去,即使以重金酬谢,他一个少年人独自在外也容易受骗,温抚音想将他留下,但又不好显出qíng意,只能装作满不在乎。
然而,这话被闻澈听去,不亚于在他心头打下一记重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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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他觉得自己像只蚂蚁,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踩在脚下,连温抚音也不例外。
他的脑海中时而浮现出那晚在篝火边,她温柔可爱的模样,时而又是她冷言冷语,骄傲淡静的模样,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可即便如此,他对她的迷恋依然没有停歇。
他总觉得她的身上有一股高洁的气息,虽然她寄人篱下,对谁都恭敬有礼,但是从未流露过卑躬之态。
他依然喜欢远远地看她,默默地观察她,看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抚琴沉思,偶尔与几个虚qíng假意的姐妹周旋谈天,而她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他走路极轻,这是过去几年在林子里打猎时学会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