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终于想明白了,真不容易。”闻澈若有所思地说道。
温抚音晏然一笑,“有些话,我一直都憋在心里,想要找个人说说,却又不知道该找谁说,思前想后犹豫了很久,今日突然发现,能跟我说说话的只有你了。”
听得此言,闻澈的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悔恨,但立马被冷漠掩盖了。
“我做错了一件事,如今……已经没法补救了。”她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什么事?”
她叹了一口气,低头啜饮醇酒,“我害了温子然。”
闻澈听到这话,立刻不屑地冷笑,“看来你还是没有想通。”
“不,你弄错了,”她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你总是把我和温子然之间的qíng谊想得很不堪,他只是我的义兄罢了,我跟他是兄妹,是知jiāo,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听上去不太可信。”
“但事实的确如此,温子然当初与严尚书的女儿订了亲,两人一见钟qíng,时常书信往来,可惜后来温家没落,严家派人来退了婚,严小姐不得不改嫁他人,出嫁两年后便郁郁而终。”
闻澈略微惊疑,他看着她,“……后来呢?”
“温子然一直都很伤心,立誓终身不娶,就这样过了好几年,战乱便开始了,”温抚音顿了顿,忽然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正如你所见,我跟温子然与家人失散,屈身酒楼劳作,他……他不甘心苟且偷生,想弃笔从戎,可我拦住了他。”
他眯了眯眼睛,没有打断她的话。
“是我……我太软弱了,”温抚音说着深吸了一口气,眼泪渐渐涌了出来,“我害怕一个人留在酒楼里,每天面对禽shòu一样的敌兵;我怕在兵荒马乱中遭人凌/rǔ,然后像条死狗一样被人拖进后院里埋掉,所以我求他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看在多年兄妹的份上,留下来陪着我。”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答应了,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怨气,堂堂七尺男儿,不能上战场杀敌,却要在犄角旮旯里向敌人弯腰,若非我当初苦苦哀求,他如今兴许还活着,就算死了也是光荣地为国牺牲,而不是遭小人暗算而死。”
“唉,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说到最后,她泪眼模糊地喃喃,双颊已被泪水淌湿。
闻澈听得心头大震,她说的不像假话,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处心积虑除掉温子然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敢想,突然开始闷头喝酒,斟满了一杯饮尽,紧接着又是一杯。
如他所料,温抚音确实爱温子然。
但她爱他一如爱恩人,爱兄弟,爱朋友,他们之间有才子才女间的惺惺相惜,有兄妹间的深qíng厚谊,却偏无男女间的激/qíng。
“事以至此,你再后悔也没用,”饮完三杯,闻澈抑制住内心的震惊,冷静地开口,“再说了,如果温子然真那么想要为国赴难,他早就不告而别了,哪里有你苦苦哀求他的份?”
温抚音用手指抚去了脸上的泪水,喟然长叹,“是啊,事以至此,多说无益。”
她望着烛火,神色凄凄怏怏,“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诉你。”
“什么事?”闻澈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
“我……我曾经……一直都很感激你。”她的声音转轻。
“什么……?”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记得,我十六岁那年,马车失控坠下悬崖的事吗?”
“记得。”他举起酒杯,喝了个底朝天。
“那天晚上,你带我在山里过夜,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夜。”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闻澈吃惊又茫然,他望着她,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温抚音自顾自娓娓道来,好像不在乎他有没有听。
“你知道,我八岁时便寄住在了温家,终日足不出户,对谁都小心翼翼,偶尔外出作客,也一路被关在马车里,眼睛一闭再一睁,便从一处宅院进了另一处宅院,虽然格局不同,但却一样幽深。”
温抚音说着闭了闭双眼,她的双颊酡红,已有些不胜酒意,于是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向窗边走去,可没走几步便膝头发软,险些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