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语_作者:一尾白兔(30)

2017-12-17 一尾白兔

  可是尉迟胥很固执,丝毫不让我与这些事粘连在一起。他甚至时不时失踪,只为瞒着我杀人。我见他杀得多了,也有些麻木。只不过,他只为了报一个仇,要滥杀如此多的无辜之人,我心中却是越来越不开心。世间那么多好事,偏要选择杀人,到底为了什么?一个仇字而已,为何如此念念不忘。他说,人生短暂,有些事最好今生解决,他不想留到下一世。

  等终于有一日爆发了,对他道:“你若是再杀一人,我便亲手杀了你。”

  他道:“好。”

  于是那一日我杀死了他,用的是他自己的剑。他没有躲闪,剑穿过他的胸膛,血如柱涌。

  他说,他终于可以歇息了。我很不解,我不明白为何他竟能这么开心。我心痛,但也怨他为何不躲闪,为何偏要用身体接下这一剑。他明明知道我并非真的想杀他,只要他轻轻一躲,我便会心软,将剑扔在地上。

  可是他没有。

  他解脱了,唯一不舍的是我。他说,下世再一起,他要来找我。可是我去yīn间找他的名簿时,却怎么也翻不到他的名字。我问yīn司,为何没有勾他的魂来。他们却说这儿并没有个叫尉迟胥的人,从来都没有。同名同姓的有很多,却都不是他。

  他好像凭空而来,又凭空消失。我想我应该去找他。他既然来了这世上,总是会留下一些痕迹的。比如,他这一具ròu体。可是,当我去他埋葬的地方找时,连他的墓碑都不见了。

  我想起来,曾听说过,有种天资卓越的人,死后并不会留下魂魄。他将直接遁入轮回道,一世一世不改变容貌,直到修成正果,得道成仙。我想,也许尉迟胥便是这样的人。

  这么一想,便也放心了。只是,仙缘与凡间的缘分毕竟不一样。这一世,我与他相遇,便算了却了仙缘,我们再也不能遇见了。然而,我们既然有仙缘,那人世间的缘分更是绰绰有余了。若是我也坠入轮回道,等某一世与他相遇,那便简单很多。

  我确实也这么做了。可前两世,我都没有遇见过他。我怀着希望又失望,再次跳入轮回道。但这一世,我有种qiáng烈的感觉,我会遇见他。

  “你这么肯定?”蒙岚出声问道。

  “嗯。”我点头。

  “我好像有些同qíng你的那个朋友了。”蒙岚闭了闭眼道,深呼吸了口气,好似有些闷。

  “为何?”我问道。

  “求而不得,却不肯回头。”蒙岚淡淡道,“如我,如他。”

  ☆、重阳节番外

  今日又是重阳了,据说这个时候会有人来见我。

  可是天很高,路很远,故人又怎会来?

  我想,兴许是我多虑了。他或许离我并不远,只一盏茶的时间,他便会倏然而至,出现在我眼前。他会带着我爱的竹叶青,与我对酒高歌。我们可以唱着那首带着浓浓南腔的歌谣,坐在屋顶上喝酒,等月亮。

  可我盼啊盼啊,盼了很久也没有人来。

  这条路蜿蜒曲折,环绕了三座山,穿梭过七片树林。我站在这小屋门前,一眼便能望见尽头的枫树林,火艳艳的红。它们的叶子也开始凋谢了,风一chuī,便哗啦啦落在地上,好似蝴蝶起舞。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我记得他最爱这句诗。他说,每每看到我这里的景象,便会想起远方的家乡。家乡有一处栽满海棠的院子,每日开着火红的花,很迷人。他的娘亲,便会坐在那楼阁上,裁衣绣花,等着他归来。

  临行密密fèng,意恐迟迟归。他是个làng子,已经很多年未归家。我想啊,他的家一定太过遥远,不然怎么这么多年却不愿回家。然而他摇着头说并非如此,他只不过是如大禹般,过门而不入罢了。我问为何,他道,天太高,路太远,我若回家了,便再也不想闯dàng九州了。家便如女人的温柔乡,容易堕入其中丧失斗志。

  竟有这种道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人真是有意思。

  可是我也知道,他也不过是说玩笑话罢了。每次他若说这话,两行清泪便流下来。他的娘亲,早在他三岁的时候便死了。埋在城外的山上,坟冢上已经长满青糙。每当清明,他便要去那山头呆坐一宿,让露水沾湿衣裳。

  可那里实在不适合人呆,杂糙丛生,晚上兴许还有野shòu出没。我担心他,他却独自抱着酒壶,一口一口抿入嘴中。他说,温酒暖怀,凉酒暖心。我不解,只好陪着他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