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望着离自己三寸不到的剑身,眼神轻蔑,好像横亘在她眼前的不是生死一瞬间,只是家长里短的琐碎而已:“身为谢家人,亡叔曾教诲子弟万不可rǔ没了谢家凤仪,区区贼子,也妄图染指世家,真当我王谢一族没人了不成!”
谢道韫神态从容,风华无双,那几个小喽啰先乱了阵脚,语气急促:“你不要逞qiáng了,做qiáng弩之末……”
话还没说完,一列黑衣人有如暗夜的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潜入大堂,不动声色的解决了几个敌首,见血封喉。被绑在一旁低声抽泣的仆人们犹如见了救星一般,一时间全都大声的呼叫“救命”起来。
原本不可一世的盗贼们也都惊惧起来,疲惫的应付着,奈何那些黑衣人招式果敢狠辣,步步致命,不多一会儿,地上就布满了尸体。
一切都归于宁静时,他们有序离去,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神秘惊得仆从们各个目瞪口呆。
谢道韫先是一愣随即朝虚空做了一个揖,语气恭敬:“我刚才那番话只是想唬住他们,多谢姑娘相救。”
仆从们恍然大悟而后正四处寻找着,正厅大门出现了一个身影,自朦胧处缓步而来,待走近时才能辩清是一名女子,她穿着繁复的白色曲裾,头戴幂篱,款款而来。
白纱环绕周身,从脸庞覆盖到脚踝,使她整个人走似处在轻雾之中,声音朦胧而熟悉:“你怎知是我?”
谢道韫看着面前的女子,只在眼角有着极淡的笑意:“亡叔与我提起过你,虽然他不在了,但谢家有事,我想你不会不管。”
女子幂篱下的神qíng有了一丝动容:“对啊,有关他的事,我怎么能不管。谢安在世时想过谢家会没落,希望到时我能够帮助一二,谢氏衰败是注定了的,凭我一人根本挽回不了。那些卫队你留着,若想离开这儿,我可以帮你。”
“我不走。”谢道韫笑着摇头:“这里有我对谢家的回忆,我会自行寻找去处,姑娘放心吧。”
女子听了她的话微微颔首,转身就要离开,谢道韫喊住她:“你还会回来吗?”有风穿堂而过,使得谢道韫看到了女子衣角似乎绣着“清”字,在风中猎猎飘扬,夹杂着她的无奈沧桑:“不了,有时候尝试一次失去就够了。”
所有喧嚣或寂寥都在一瞬间散去,只余女子空灵澄澈之音。
女子的嗓音让谢宿莫名觉得熟悉,答案甚至呼之yù出。画面突转,好似在一个简单至极的屋子里,有一男一女两个模糊的身影,女子难辨,但男子却是谢宿迄今为止见过的唯一一个仅凭背影就折she出万千风华的人。二人在说话,声音都让他觉得耳熟。
“你这次幻化成人形能维持多久?”男子先开口,声音浑亮不羁。
“谁知道呢?可能是短短一瞬,也有可能是长长一生。”是方才救谢道韫的女子,但声音比之之前的沉静,现下多了份欢快。
“你说,我如果开一家店怎么样?你写字那么好,牌匾一定要你来,只是叫什么名字好呢?”
“浮间吧。”
“何意?”
“浮屠过眼,须臾之间。”
男子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一起都变得清晰起来,男子还是那个风华无双的背影,女子的容貌在一瞬间清晰起来,谢宿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面前这个身着白衣,簪古饰眉眼盈盈,浅笑静立的人俨然是清昭。
“你到底是谁?”谢宿醒后,望着面前信手翻书的清昭,语带急切又似期待。
“怎么,不怕我吗?”清昭翻书的手并没有因为谢宿的质问而犹豫半分,她眼睛微眯,语气似戏谑似警告。
“这不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身为谢家人,自然应当无所畏惧。”
清昭闻言放下书,秀眉上挑,似笑非笑的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谢宿。很好,眼中的虚浮与轻佻比初见时少了许多,多了清明,虽然比之她见过的谢氏子弟依旧逊色不少,但她有的是时间去慢慢改变他。
“我燃起绛言香,你心中的执念是什么,它自然会让你看到所想的。谢宿,你骨子里留着谢家的血脉,那份骄矜是别人比不上,你丢不掉的。我只是帮你找回来而已。”
“谢家祖上于我有恩,如今他的子孙不成器,没他当年风华的万分之一,我自然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