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化为绵绵的雾气漫上眼眶,她用袖袍轻轻拭去,万般悲戚,也只化作一句:桃李chūn风送与君,只愿君安朝与暮。
☆、待嫁之时
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烟雨笼罩着的天地间便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白的惨淡,白的醒目。她站在金碧辉煌的殿前,脚下是白玉台阶。一阵穿堂风袭来,那女子的发衣便飘然起来,似落入凡间的画中仙灵,美的有些不真实。
她看见他了,他如同一尊雕像般,任由清风chuī拂着发丝,墨黑的袍子被风卷起来又落下。他的面前是一张张庄重的脸,他们都恭敬的跪在他身前,深深的低着头,看不清喜怒。
“陛下有要事相商,还请诸位大人进御书房一叙。”张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听在众人耳里,各有不同。
寻七提着裙摆,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不断有朝臣从她身边经过,却仿佛没看到她一般,快速的往御书房走去。她过去是将军府的养女,寄人篱下,孰冷孰暖,自有认知。于是她要替苏承欢嫁给元淮轩为妻,进入那如虎xuéláng巢的五皇子府。那时她便以为,若她有高贵的权利,无双的身份,定不会陷入这般绝地。
可如今她隔着这般短的距离看着那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只觉比那时还要绝望数倍。她可以不要这公主之名,他呢,他可以放弃他的皇储之位吗。
元淮越如离弦的箭一般,跑过来将她紧紧拥住,那力道大的似要将她揉入骨血里。熟悉的清香传来,让她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惬意。她的脸紧紧贴着他坚硬的胸膛,却似如梦初醒般,潸然落下泪来。她感觉到他的心跳,亦如她般,疾速而又滚烫。
他是这般真实,她的脸庞,她的手指,都能感觉到他的温热。若是以后没了这个怀抱,可有什么能支撑得她活下去。
他猛然将她松开,一双眸子里全是决绝:“当日之誓犹记在心,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娶你,我去找父皇。”
寻七拉着他的袖袍,眼中一片模糊:“淮越,你是太子。”
如遭遇重击的寒冰,元淮越眼中的坚定猛然破裂,他的声音中多了些颤抖,却依旧坚定:“若是不能娶你,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
男子的声线清晰沉稳,拉着元淮越袖袍的手颤抖的厉害,寻七扭过头去看他,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全是破裂的绝望:“夏桀宠爱妺喜,于是建酒池,撕锦帛,只为博美人一笑。帝辛听命妲己,于是杀忠臣,制虿盆,沦为万千唾弃。你是东魏储君,应当为了这百姓与朝臣着想。我虽不能嫁于你为妻,但依然可以留在你身边。”说着,已泣不成声“淮越,我久心仪于你,此生又何能有幸得你爱慕。可我若是让你背负宫涅帝辛之名,我便是千古罪人也难逃其咎。”
风声渐起,云雾缓缓散开,鸟雀从云间穿梭而过,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有轻微的花香在湿润的空气里散开来,整个世界都变得愈加清晰明亮。寂静的沉默过后,便是元淮越突如其来的紧拥,只听的他呢喃道:“那你一定要等我,要等我。”
要等我成为这东魏之帝,万人之君,qiáng大到不用受任何人摆布,那时他便会以这天下为聘,请日月神灵,要她做他的皇后,成为他唯一的妻。
金銮殿下,白玉阶中,一对璧人相拥而立。天地仿佛归于混沌,只余那黑白两色在朦胧中时隐时现。古今往来,皇宫便是一个是非地,多少痴男怨女,伉俪qíng深,都被那厚厚的宫墙阻隔在外。从此剩下的便是森森的楼宇,泼天的富贵,以及帝王的临幸。得其宠者,伴君左右,在这皇宫中傲视群妃,有着无上的权利。失其爱者,晨钟暮鼓间,也曾遥遥望着那皇宫外的烟火之气,惜美人迟暮,空留一声叹息。
明huáng的圣旨被轻轻展开,公公尖利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怪异。但跪在孟相身后的女子只听清了一句话:是用命尔为太子正妃。
虽早有准备,却在亲耳听到时不觉浑身一震。她深深的低着头,用力揉着袖子里的手绢,使自己看起来尽量不那么失态。孟丞相接过了圣旨,又对着那公公说了许多客气话,那公公才带领着一些人远去。孟夫人轻轻握住孟笙歌的手,眉开眼笑的说道:“我儿聪慧美丽,原先这侧妃之位娘还有些替你委屈,可现在歌儿马上便是太子妃了。”
孟相脸上并未有高兴之态,只是走到孟笙歌身边,说了一句:“你随我来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