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晓来一副好说的样子,“给你两个选择,一,告诉我梅诗雪在什么地方;二,和我上无宴山让我无宴师父瞧瞧去。”
思忆十分懊恼头痛地抚着额,他的身材瘦削却匀称,脸部线条柔和也清俊,这紧蹙着眉无可奈何的模样平白为他添了三分风qíng,看得燕晓来一颗心dàng啊dàng啊……
“方夫人已经死了,为什么你就是不信呢?”他轻轻叹一口气。
燕晓来用指腹抚着杯沿,略侧着头,长长的黑发便倾斜向右边,那样黑的发,那样白的肌肤,那样黑的瞳仁,那样浓得化不开的忧郁,那是再开心再甜蜜的笑靥也化不开来的伤。
“我不信。”她微微笑着,如chūn天里初开的桃花,温暖,却仍带着上一冬的微寒。
“凭什么啊?”思忆恼了,“人死就死了,你缠着我有什么用,那么些人看着她被火化,骨灰被撒进六幺河里。”
燕晓来粲然一笑,“我信我的卦,信我的直觉。”
“什么卦?”
“入海求珠之卦,开花结子之相,她这一生,也该否极泰来极乐融融,必不会就此香消玉殒。”
思忆不屑地冷哼:“那你就靠你那破卦去找她啊!这一年半载的,你要有心去找,说不定已经找着了,何苦来纠缠我?”
燕晓来皱了皱眉头,展开,无所谓道:“那你就陪我上一趟无宴庄吧!”
“凭什么?”思忆咬牙切齿地怒吼,他这才是飞来横祸,坐在家中也能惹上一只衰星,他欠她的?
“因为我觉得你很好,想让你做我师母。”
“我是男人。”
“我师父是女人。”
“我喜欢男人。”
“我师父喜欢女人。”
傍晚的时候燕晓来逛完市集回来,湖畔的画舫早已消失,看起来那思忆迫不及待再次将她给甩了,不过不要紧,她想,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她还没有玩腻。
顺着及腰的河边糙走了几步,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皎月西上,星子渐显。
她寻了处隐蔽的地方,脱去衣衫,渐入水中。
chūn天的河水还带着寒气,她忍不住打着哆嗦,可是抖着抖着也就习惯了,便在水里玩起来,双手掬起水,水珠儿从指间落下,她虽然握不住一汪水,但那水却还是能湿了她的手心。
那年战事吃紧,却终于在最后关头,梅家五公子梅凤源带着粮糙军队前来支援,看见方玉航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婉儿再也不欠你。”
婉儿,那是梅诗雪的rǔ名。
婉如清扬,清扬婉兮。
那玉佩上qíng深似海的几个字,原来是嵌着她的名儿的。
和后援一起到来的,还有梅诗雪的死讯。
那样一个倦意深浓的jīng致女子,最终,选择了以自己的死亡成全她的良人。
到最后她想他们都痛到没有感觉了。
四张机,鸳鸯织就yù双飞。可怜未老先白头,chūn波碧糙,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回到京都的第三天,她的师兄,未老头先白,至今仍在未央山上守着那一抔huáng土。
“晓来,对不起。”那时的师兄轻抚着梅诗雪的衣冠冢对她说。
她只是摇头,没有哭,风chuī起她的发她的衣,“师兄,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你这一生若真有对不起的人,只一个梅诗雪罢了,而我对不起的,也只一个古南溪罢了,从此以后,我们各自去寻各自的幸福吧!”
方玉航看着她,似乎在问,这世间还有幸福吗?
她坚定地点头,“古南溪便是我的幸福,在边陲时他虽然不便显身,却多方相助,他只是还不想和我见面而已,我会去找他,又或者等他,这便是我的幸福。”她眉眼微弯,似乎有三两朵桃花缱绻飞扬,竟有些神似古南溪微笑起来的样子,“师兄,你不再是我的幸福。”
方玉航微微笑着,喃喃说:“至少,你还好好的。”
是啊,他们三人这许多年来的纠葛,到最后若是都痛不yù生,岂不是太讽刺悲哀了些?
至少,她要好好地,好好地活给梅诗雪看,活给师兄看,活给这造化弄人的老天看。
河水还很凉,她轻轻打着寒战,看着一颗颗水珠在月光下泛发着细小的粼光,她轻轻哼着小调:“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chūn愁,黯黯生天际。糙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qiáng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