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因……我有件事要同你说。”穆正钦犹豫了一刻,开口道:“卓深今日发来电报。说爷爷他,快不行了。”
盛侍安惊愕,手里的围巾掉落在地:“不行了……俊卿,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不行了’?”
“卓深说爷爷一个月前开始吐血,现在已经卧chuáng不起了。”穆正钦如实说道。
吐血……卧chuáng不起……这种种迹象都表明,爷爷已是病入膏肓了,盛侍安晓得,若非爷爷病得严重,哥哥是不会轻易发来电报的。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她拉着穆正钦的胳膊乞求道:“俊卿,我想回去,送我回去好不好?”
“好好好,因因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同你一起回去。”穆正钦察觉到她在发抖,便一把搂住她,不住地安抚道:“我们把Charles也带上,他治好过很多疑难杂症,有他在,爷爷不会有事的。”
一切都太突然,Charles带着医药箱匆匆赶来,和他们一同奔向扬州。一路上,盛侍安吃不下也睡不着,她无法想象,那个对她总是笑呵呵的慈祥的爷爷,此时会受着怎样的折磨。
深夜,一行人赶到了扬州。
chuáng榻上,爷爷在睡着,只是面色蜡huáng,呼吸很浑浊。盛侍安握着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Charles趁盛清怀睡着,给他做了个检查。
“爷爷之前一直不让我告诉你,近日他一天之中只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了,我怕……我怕告诉你晚了,连他最后一面都……”坐在客厅里,盛卓深面色沉重。
“哥哥,爷爷在天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的短短两个月,便成了这副模样?”盛侍安实在不解,好端端的人,瘦弱得形销骨立。
“我给爷爷看过,还请了咱们扬州城里的几个郎中来看过,他们都说爷爷这是积郁成疾,药石无医了。”
“不……我不信,Charles,你刚刚也看了,我爷爷他……”盛侍安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Charles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因因,自你爹娘走后,你爷爷他便有了心病,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余芷修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多少天好活了。”
“奶奶……”盛侍安哽咽着喊了一声。
“因因,好好地陪陪他罢。”余芷修累了,不想再说什么,起身去了卧室。
次日中午,盛清怀慢慢地有了意识,当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chuáng边的孙女,他颤声问道:“我的小因因,你何时回来的?”
“爷爷”,盛侍安眼里噙着泪花,笑着说道:“我昨夜到的,那时你都睡着了。”
“正钦,你也来啦。”盛清怀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穆正钦。
“是,爷爷,近日不忙,就陪着因因回来看看您老人家。”穆正钦说道。
“好……好……如此甚好。”盛清怀挣扎着坐起来,“今日是个好日子。卓深,你扶我到院子里坐坐罢。”
一步一挪地,盛卓深扶着爷爷到了院中,坐在了他的那把摇椅上。盛侍安拿着爷爷的外褂追了出来,天气不似以前那般炎热,她不能让爷爷再受了风寒。
“许久未见天日了。”盛清怀躺在摇椅上,面色中有说不出的惬意。“因因,我chuáng底下有一个木头箱子,箱子最下面有一张照片,你去给我拿来。”
盛侍安将那个箱子从chuáng底下拉出来,打开一看,上面是几件棉衣,翻到最底下,是一张泛huáng了的老照片。她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六口之家,坐在中间的是爷爷奶奶,后面站着的,是自己只剩下模糊记忆的爹和娘。奶奶旁边站着的是哥哥,爷爷怀中抱着的那个几个月大的婴孩,应该是自己了。盛侍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这大约是全家人团聚过的唯一见证了。
她把照片jiāo到爷爷手里,在他身旁蹲下,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因因,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和你奶奶可是高兴坏了。”盛清怀指着照片上的那个婴孩说道:“还记得,当时你只有一只小猫那么大。”
长舒了一口气,盛清怀复又说道:“你爹娘走后,你哭着喊着要我带你去找他们,我和你奶奶急地发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幸你还小,闹了一阵之后也就不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