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侍安听到爷爷说这些,泪水无声地从脸上划过,好在爷爷的注意力一直在照片上,没有看到她在哭。“您是这世上最好的爷爷。”她勉qiáng自己笑着说道。
“‘最好’可不敢当,可是能将你和卓深抚养长大,保你们衣食无忧,我也算是无愧于你们的爹娘了。”
穆正钦站在远处,看着祖孙两人对着那张照片在说些什么,不敢贸然前去打扰他们。见惯了生死的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爷爷这qíng况,怕是回光返照。
余芷修在这么多天里第一次见到盛清怀如此地jīng神奕奕,她以为,老头子的病是真的好转了,当下钻进厨房里,炖了些jī蛋羹,烧了几个开胃的小菜。
比起平日,盛清怀确实吃了不少,他高兴地同大家谈天说地,丝毫不复以前病怏怏的样子,下午还同穆正钦下了一盘棋。
掌灯时分,盛清怀终是倦了,阿元扶着他到chuáng榻上躺着休息。除了穆正钦跟盛卓深,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老爷子的病有了起色,完全康复也是指日可待。
凌晨四点钟,一阵哭喊声惊醒了在客厅守着的盛卓深。
“清怀!清怀!你别吓我啊清怀!”余芷修抱着一直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盛清怀,哭得撕心裂肺。
盛卓深立马冲上去扶着盛清怀的头,防止他窒息。地上此时已是一片鲜红,衣服、chuáng单、被子上全是血迹。
其他人听到声音也相继赶来,盛侍安看到眼前一幕,不由得呆住了。她愣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盛清怀挣扎着,拼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地在说些什么。众人都知晓了,他这是在说自己的遗言,当下也只好qiáng忍着眼泪,安安静静地听他说。穆正钦搂着盛侍安走到chuáng前,对着盛清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芷修,我这一走,最放不下的人便是你了。终究是我狠心,撇下你在这人世。”盛清怀歇息了片刻,继续说道:“这辈子,我有你这么好的夫人,便是值了。”
“清怀,下辈子,我还要寻你去。”余芷修落下豆大的泪珠,滴在了盛清怀的脸上。
盛清怀艰难地转过头,看着盛卓深道:“你是盛家唯一的男儿,我走后,这个家便jiāo给你了。卓深,肩负重任,当自qiáng不息才是。”
盛卓深眼含泪水,不住地点头:“爷爷,您放心,我会把这个家照顾好的。”
目光看向盛侍安,盛清怀爱怜地说道:“我的小因因,爷爷以后不在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盛侍安泣不成声,拉着盛清怀的手,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爷爷,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正钦,你对因因、对盛家人的好,我全都看在眼里。别的我不求你,只盼你在这乱世中,能护盛家人周全。”
盛清怀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盛家人都平安地活着。
“爷爷,我答应你。”穆正钦郑重地说道。
“好……好……”盛清怀jiāo代完了后事,心中轻松了不少。他嘴角含着笑,眼睛看着天花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释然。
☆、丧葬
盛清怀的棺木摆在灵堂正中,苏念白、宁胜轩、街坊邻居,还有许多曾受过盛延堂恩惠的穷苦百姓,都纷纷前来吊唁。
盛侍安披着一身孝布,跪在棺材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苏念白点了香,对着棺材鞠了三个躬。这世上,懂得他的人,不会多过三个,盛清怀便是其中之一。昔日落魄,若不是盛清怀慷慨解囊,他恐怕早已一命呜呼。如今yīn阳相隔,苏念白心中,亦是惆怅难叙。
宁胜轩看见了跪在那里的盛侍安,不能自已地走到她面前蹲下来。那双眼已经红肿不堪,她哭得让他心要都碎了。
“因因,节哀顺变。”
盛侍安抬眼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眼泪还是一个劲儿地流。
三日后,一个月白风清的日子,盛清怀被安葬在盛家祖坟。按他临终的嘱托,丧葬从简。盛侍安把头靠在墓碑上,抚摸着上面爷爷的名字,久久不愿离去。
“因因,咱们回去罢。”余芷修试图将她扶起来。
“奶奶,可是爷爷他一个人在这里……”盛侍安乞求道。
“因因,我们终究要离开的。”余芷修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