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少时求不凡,到了现在才了悟英雄也不过是凡人。有凡人的喜怒哀乐,也会迷茫和疑惑,也会对未来没有信心和方向。最可怕的是,英雄,也会孤独。
“主人…”直到听到少年慌乱的声音,我才意识到什么时候我竟已经走到他的身前,抓住他红肿粗糙的手了。
这太令我不知所措了,我竟是许久没能说出话来。我是要放低身价解释,还是像以往一样故作镇定冷淡,继续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这两者我都不甚愿意,所以我还是站在他的身前,没说话没退后也没再甩开他的手。
人都喜欢美丽的东西,我当然不能免俗,只是他不算好看甚至有些丑陋的手就这样摆在我的眼前,我的心里却不是厌恶。那种感觉,就像陈年的老醋滑过喉头,又像被人拨动了心上的一根弦,又酸又涩,还有种难以名状的陌生感受。
我养过的那只小奶猫回天乏术时,我就是这种感受,我不清楚这是什么,也从没人向我提及,大概他们认为,我不会有这种感受,或者,我根本不需要有。但我知道,这感觉,很不好受。
他的手很冰冷,我从没握过他这样冰冷的手,我只记得,他的手是温暖的,刚好可以温暖我的手的温度。我从没真切感受过冬天的冷水,我不知道它们会是怎样,于是我用手去触碰他刚刚晾好还滴着水珠的衣服。
那是一种令人心惊的温度。
我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把自己的斗篷固执地披在他的身上“好凉。”我想,我大概是想要说几句关心他的话,可我根本不会说这种话,最后,只能略带埋怨地对他说了这两个字。
☆、传说中的过渡章节
他咬着嘴唇,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深黑色的眼眸,真是幽静的碧波潭。清澈的幽深的潭水倒映出女子的样子来,那女子带着半边银色金属面具,长发随意束着--正是我的模样。
我微微侧过脸去,迫使自己不再看他那双仿佛能直直地看穿我的眼睛,或许是恼羞成怒,我忍不住又斥责他“你倒真是长了胆子,竟敢这样不知羞耻地看着本郡。”话一出口,我心里就好像凉了半截,我为何只会说这些讨人厌的话儿?
脑海中又浮现出碧儿温柔的眉眼来,那真是我孙承吟终其一声也无法达到的样子,我没长出一副良善的样子来,也没有一副良善的xing子。我注定是要孤独一生的,谁又能忍受我这副样子啊?
“主人,都是下奴蠢笨……”他又在说这些自轻自贱的话了,根本就不是他的错的。五个月了,我还是没能改变他哪怕一点点,原来我根本就没那个能耐,我还是太高看我自己了。
“罢了,莫再说这些话,我听的厌烦。”他果真不再言语,对的,他一向是听话的,对我说的话,他不会有半分异议,即使我说的是错的,他也会顺着我的意思和我一起错下去。他那样卑微,那样小心翼翼,却还是会招到我的厌烦--他心里也是会难受的吧。
“你以后,要自称‘我’,还有,也不要再叫我‘主人’。不许有异议。”我觉得人生来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善良,一样的纯真,我们都曾经是一张白纸,只是被迫沾染上不同的色彩,或美好,或是跟着环境一起腐烂。
十年前我就做了将军,我得胜归来,亲眼看见衣不蔽体的奴隶母亲,拼了命得护住年幼的儿子,最后,他们的命运是被风雪埋葬。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母亲充满怜爱又带着绝望的眼神,我想,如果我的母亲还在世,是否也会那样护着我。
所以当圣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只说,我想要让和国废除奴隶制。但我知道,不公总是存在的,我毕竟只是个外姓王的女儿,不能改变什么。而且,我自己也在受着不公,我甚至不能安安稳稳地做个正常女子。
没有谁问过我,究竟愿不愿意做个英雄。也没有人,知道其实我也是脆弱的。我也会看着街上的大红花轿发呆,我是个小女孩时,也渴盼着十里红妆的盛大与喜悦。只是,这一切,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将军其实也是这样普通的存在,也有寻常女子一样的渴盼。
嘁,我也已经不再需要,让人来理解了。
我的头痛又开始发作了,像是要炸裂一般,我想要自己走回房里睡上一觉,可下一秒,我的身体无法控制地直直的倒下去,神经也开始涣散,只听到他温柔软糯的声音,全是悲伤和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