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离去的声音,冷疏源也没有回头,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只剩下漠然。她捡起了自己的佩剑,再次一剑刺穿了自己的侧腰,在一片死寂中,她的目光落在冷无心身上,带了那么一点说不出的,惨烈得近乎于绝望的意味。
“够了吗!”她低喝。
冷无心不知道能说什么也说不出话来,只木无表qíng地看着她。在漫长的沉默中,冷疏源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面的杀气越来越烈,甚至于带出了一点压不住的、歇斯底里似的疯狂意味。
“滚!”终于,她低声咆哮。
冷无心压根就不想待在这里,但碍于重寒下的咒又走不得,双脚生根似的站在原地与冷疏源对峙。冷疏源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再也按耐不住,提剑刺入了冷无心的胸膛。
“你究竟想让我怎么样!”她的声音中带着微弱的颤音,“你已经把我bī到如此境地,你还想怎么样!”
她黑得出奇也冷得出奇的双眼里裂出一道深痕,浓郁的悲伤无法抑制地涌动出来。冷无心一阵恍然,这样的眼神让他又想起了二十年前这个孩子的样子,那是被全然信任崇敬的人狠狠背叛后的震惊和痛苦,以及……近乎于信仰破碎般的绝望。
有些恍惚地,冷无心想起了过去的事qíng,经历过夜酌宣掌权时期的族人对他多少都心怀戒备,下一代的小辈对他的态度多是尊敬但疏离的,只有冷疏源……只有当年的冷疏源,是真心实意地亲近并且依赖他。而他,却利用这份信任,夺走了她的一切。
对其他人,他可以漠然置之,但对这个孩子,他却不能不心怀愧疚。
可是当初族中只有她的资质可以承受逆位的“幽冥谱”,而只有修习了逆位“幽冥谱”的身体,才能让亡者的魂魄在其中重生。
为了阿音,他可以牺牲一切。
冷疏源长久地注视着冷无心,她缓缓抽出剑,殷红的血溅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再次举剑刺向冷无心的胸口,然而这一剑却被拦住了。
“源主,住手吧。”凌飞尘的手掌被这一剑刺穿,却也让剑尖堪堪停在了冷无心的胸前,他看着冷疏源,漠然地说,“即使你是族长,出手重伤族中大祭司,按族规也应重罚。”
对兄长一直以来的愧疚和内心深处始终未散的矛盾痛苦再次迫使冷疏源停了下来,她面色煞白,嘴唇微微哆嗦着,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冷无心按着重寒教的方法在冷无心胸口拍了一掌,咒印立时解开,冷无心一刻都不多做停留,回身就往千丈孤峰下奔去。
凌飞尘站在原地,他看着冷疏源的表qíng,一时间再也无法伪装下去,两步上前扶住了冷疏源的肩膀。
“阿源……”话要出口的刹那,他却僵住了。
他该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
冷疏源没有理会凌飞尘异样的反应,她定定地看了凌飞尘半晌,忽然嘲讽般低笑了一声。
“哥哥,你若是恨我……你冲我来,别把其他人扯进来。”冷疏源把他推开,轻声说,“当初的事qíng和他没关系,不关他的事。”
“阿源,我……”和那日归墟中冷无心所言别无二致的话语像一把重锤砸在凌飞尘胸口上,他:想要分辩,却又说不出话来。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有点儿累了。”冷疏源疲倦地摇了摇头,她垂下眼帘,脸色苍白得仿若透明,“我不知道你和大祭司这次又是想要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没有下一次了。”
“我的确欠你的,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我都可以受着,但你别再把他扯进来了。”
“不是的!”凌飞尘急道,他一步跨上前想抓住自己妹妹的手腕。冷疏源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眼底闪动着戒备的冷芒。见到她这般反应,凌飞尘一愣,倏然像是被抽尽了所有力气,伸出的手僵在了半中间。
“呵……”冷疏源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盯着凌飞尘的那只手,半晌低低惨笑了一声,“原来你还会信我?可是……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你走吧凌城主,事已至此,这些年来孰对孰错,早就没有意义了。”
冷疏源转身沿着山间的小路离开,凌飞尘看着狰狞的夜色一点点淹没了她的身影,忽然一口血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