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阁主的药煎好了。”空旷的楼里忽然响起了属下的叩门声。听到来人的话,淇烨阁主的眼里瞬息聚起了厌恶,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拉住了重寒的衣袖扯了扯,摇头。
“我不喝。”她一字一字地说,声音衰弱却坚定。
原本已经起身准备去拿药的重寒怔了怔,默默地扭过头去看她。白衣的女子仰着脸,上挑的桃花眼中除了漠然,更多了些孩子气的执拗。他心中一动,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最后他深深看了冷疏源一眼,修长的手指掰开了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向门口走去。
待他端了药回来,冷疏源的脸色明显更不好看了。奇异的芳香缭绕在室内,她皱起眉头,狠狠盯着那黑衣男子,眼中怒意盈满。
“我不喝!”她再次重复。
“喝药。”重寒觉得有些好笑,他坐在软榻边,把手中的琉璃碗递到她面前。
“我都说了我不喝!”冷疏源彻底恼了,她冷下脸,拂袖就想把药碗打翻,可下一刻就被重寒扣住了双手。
“喝药。”黑衣男子好脾气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算不得温柔,他捏开白衣女子紧闭的双唇,小口小口地把温热的药汁灌到她嘴里,“你这样子可打不赢我。”
“重寒,你!”好不容易把苦涩的药汁咽下,冷疏源只觉得意识混混沌沌,她瞪着面前只剩下模糊身影的男子,恨恨道,“你好!咳咳、好得很!你竟然……”
话还没说完,她就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昏睡了过去。身上凝结的冰霜在药力的作用下渐渐化尽,重新融入她的体内。她睡着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平时那种杀伐果决的冷冽模样,单薄的身子小shòu似的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静静看着她,忽而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其实也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家,就算是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又何必把自己bī成这样?
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微微漠漠,银屑一般的好看,点点微雪从窗外洒落,飘忽着落上她的眉睫,化成冰凉的水淌下来。一直安静地沉睡着的白衣女子忽然动了,她不安地翻着身,身体难以抑制地起了颤栗。
“哥哥……”她低声喃喃,被冷汗濡湿的长发贴在脸上,说不出的láng狈。
“杀了我……不要恨、我不想的……”
“阿姐,你冷不冷……别怕、阿源……”
“冷无心!你……我恨你……你……好冷啊……不要、不要!救救我!哥哥、阿姐……我疼……”
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梦魇所扰,冷疏源的脸上一片苍白,惊惶无措地低语。她努力地想把自己缩成一团,极艳的脸上倏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幽蓝色,那朵曼妙的莲在她眼尾绽放,寂寂然有些哀婉。
重寒见状,猛然想起那日阁中“风云月”三护法中的月护法说过的关于阁主身中寒毒的事qíng,急急上前抱起冷疏源想要为她渡气。然而他温热的手才触到她的肌肤,她就挣扎得更厉害了,似乎有着某种本能在抗拒着旁人的亲近。不顾她的反抗,重寒牢牢把她锁在自己的怀里,出手按上了她的眉心。
瞬息之间,令人窒息的恐惧与绝望扑面而来!
深深浅浅的血色布满了她的记忆,宛如làngcháo一般冲击着他的灵魂,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这个女子沉淀在骨子里的冷漠和孤寂从何而来,因为不能信,更因为不敢信。
他忽然长叹了一声,带着莫名的、怜惜一般的感qíng,轻轻拭去了她眼角隐约的晶莹。
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只需要一瞬。
“重寒。”白衣胜雪的淇烨阁主在漫天飞雪中踯躅缓行,她走到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原来你竟也在。”
那个记忆深处埋藏着的脆弱身影和面前淡然孤傲纤尘不染的女子渐渐重叠,他看着冷疏源,轻轻拂去她眉间的落雪。
“陪我喝酒吧。”她如是说,眼里是依稀的笑意。
他颔首,随着她向水榭尽头的画舫走去。她清清冽冽的白衣逶迤着拖过青石路,如梦迷离。
如果时光能就停在此时,多好。
重寒这样想着,他没有察觉自己心头那一刻一闪而过的慌乱,似乎冥冥中有着不可抗的力量bī过来,令他难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