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根错节,哈哈”听出他话中之意,女子朗声一笑,“说得对,侯门如海,险求富贵。既然这水如此之深,不蹚,也罢。”
“前辈既担心怀璧其罪,我也不qiáng求。”果然,再无暇之物,到了她手里,也变得万分肮脏,女子回首,毫不介意地道,“不过既然送了,岂有收回之礼?前辈若是不要,那便毁了吧!”
语罢拿起老者掌心玉珩,青葱玉指轻柳拂风般一握,上乘的白玉,如她那千疮百孔的心一并化为齑粉,风过处,灰飞烟灭。
☆、第十二章 绫罗总角石榴裙
“拜见阁主。”
青峦阁前殿,女孩着一袭石榴红长裙,面对玉座上的冷面少年缓缓下拜,殷殷叩首。固然虔诚,单薄的背脊却倔qiáng地挺得笔直。
“好乖巧的孩子,”嘴角绽出难得笑意,焕释冰封面容,俯瞰阶下粉雕玉琢的人儿,少年招了招手,“上前来。”
女孩依言上前,因伤病初愈,步履还有些蹒跚,却仍一步步登着高高的台阶,于玉座旁摇摇晃晃地跪下。
火红石榴裙逶迤铺展,覆住少年银纹足靴,衣料质地的轻柔透过履面隐隐传来,心下触到一片柔软,少年的声音也随之变得和缓:“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直视少年略带暖意的眸子,眼底温存掩却淡淡哀愁,越发称得细致勾勒的眼角隽美妖冶,如盎然chūn意下的芳枝,肆意蔓生,魅人心魄,却又偏偏带着不可一世的冷酷,而那分睥睨善恶的偏执,正无端显出男子铮铮傲骨,凌凌气宇,不容任何尘垢秽语亵渎。
不像她。
“躅儿······”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便连韶龄妙女立于身侧,也无端失了颜色。面颊晕出淡淡霞色,女孩怯怯说出两字,羞赧地低下头。
“珠儿······珍珠绫罗,锦衣华缎,好名字。”少年微微颔首,赞许道,只道人如其名,望着面前的小瓷人儿,问,“可有家人亲眷?”
一旁幽魅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作为杀手,最忌沾亲带故,一个不慎被人俘了去,便会相互牵连。若是有,自是不能留下,可这女孩因为养伤已在阁中住了多日,门派禁地,外人入了便是个死,那她岂会有生还的余地?
这般想来,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爹娘······死了!”正自紧张时,却听女孩哇哇大哭起来,“宅子被人烧了,家人都······都······呜呜······”
“好了好了,”见女孩转瞬哭成了泪人,盈盈泪珠淌过面颊,称得粉嫩嫩的小脸越发凝润可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悯,少年柔声劝道,“乖,不哭不哭,都过去了······听话······不哭······”
轻轻摸着女孩的头,见她哭得更凶了,生在宫中一向谨慎的他,话到了嘴边,竟未曾斟酌便脱口而出:“以后留在阁里学武功,好不好?”
武功?
“我想练剑。”女孩当即点了点头,小jī啄米一般,圆圆俏脸尤带泪痕,却转瞬雨过天晴,直让人想上去掐一把,十分可爱,“哥哥教我剑术吧!”
“珠儿,不许胡闹!”知她言语有失,生怕惹恼了江珩,幽魅忙斥道,“跟阁主出言讨还,还有没有礼数?”
声音尤为严厉,女孩蓦地一吓,瑟缩在少年脚边躲避女杀手略带薄怒的目光。小手紧紧揪住玄黑蟒袍一角,说什么不肯放手。
众人都是一惊。论礼制天子着五爪龙,太子着四爪蠎,而当今圣上未封太子,却力排众议将蟒袍赐予江珩。虽惹众臣非议,却是无上尊荣,这般□□拉拽,无疑是极大的不敬。
欺君之罪谁都担不起。阁中眼线众多,落在别人眼里私禀圣上,不知会有何下场。圣上正把阁主往悬崖上推,若借此小题大做,便直接摔得粉身碎骨。如何不令人吊胆提心?
如履薄冰惯了,幽魅只觉心突地一跳,忙上前将女孩拉开。却见少年投来冷锐尖刻的目光,狭长隽魅的眸子眯成一线,杀意无垠。
“人都收了,还不赐个名字?”看出少年对女孩的珍视,随手将幽魅拉到身后,魍魉靠上一侧廊柱,漫不经心地道,“绫罗华美,奈何矫揉造作;珍珠明灿,难堪砥砺挞伐。杀手,可不太适合这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