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渊的死讯传了遍野,而她却至今未归。知她少有游山玩水的兴致,却至今未曾回阁复命。莫非可有何不测?
“你当她还能回来?”
魍魉话语适时响起,证实她心中揣测,“王爷下了杀心,有谁拦得了?”
“什么?!”
幽魅一惊,一把拽住魍魉衣领,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王爷?这不可能!”
世人皆知靖安王xingqíng疏狠孤冷,衣食穿戴固然考究,自幼侍奉的宫人却无一能近其身。而锦瑟却能长久贴身侍候,伴其左右而不离,当中何故,论谁都甚明了。
蜚短流长并非空xué来风,凭江珩对锦瑟的垂爱,又如何狠下杀手?
自锦瑟八岁首入峦阁,便于幽魅看顾下长大,如今已一十六。八载逐流,她早已将那个女孩视若己出,此般惊语,又何尝不是石破天惊之言?如一细微芒划破空寂夜幕,转而已是擎雳瑶汉,雨过当空。
“如何不能?”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神qíng,魍魉不以为意,懒懒开口解释:“上次阁主命她杀了柳家后人,兹事体大,她一向不留后患,却独独心怀恻隐,遗了祸根。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曾与姜族柳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下不去手;二是——
☆、第二十章 见微知著较彰明
“她本就是柳家后人!”
不待魍魉说完,幽魅已然开口,道出dòng悉于心的答案。
沧人诗羽月下,姜人风冶妖娆。江胜夺朝初始拥临天下,言姜人妖冶惑蛊,迷乱众生,特令杀之。屠戮由宫宇蔓延到市井,终波及至江湖,于是便有了武林四大世家的一举覆巢。
柳家倾覆与魔教一战发于一载,前后时日相差无几。细细思来,从魔教救出的药女珠儿很可能便是······
“阁主早就知道柳家逃了一人,”魍魉肆然一笑,看似漫不经心的谑眸,却是dòng彻世事迷局的清明,“屠杀发生于子时,查验时方卯正初刻,不过短短一夜,柳家小女的尸体却已然僵硬,显已亡故多日,不是被调了包临时寻来鱼目混珠,又是什么?这一点别人不知,我与王爷成日做夺命勾当,莫非还不知道?”
圣上亲旨屠灭前朝,人畜不留,江珩既代皇族统御江湖,却有漏网之鱼,其罪非同小可。只得一面qiáng压下来,一面暗寻柳家遗女下落,却不想到头来,竟是养虎为患。
“拿起你的剑,继续练!”
恍惚中,似有经年残影于晨日流泻,同样的庭院里,身着玄衣的韶龄女子对面前的女孩严声厉叱:“不要总是哭哭啼啼,起来!”
显是一跤摔得狠了,不管掉落一旁的剑,女孩跌坐于地,径自嘤嘤而泣,手臂因受下方才一招震得发麻,啜泣之下犹自颤颤,楚楚可怜,论谁看了都不禁心生凄悯。
“把剑拿起来!”幽魅何尝不曾动容,只是她无法。生死无常,兵戎相伴,这本就是杀手的宿命,无从逃避,“不练会就不许吃饭,起来!”
仿佛被吓得慌了,莫大委屈于小小心臆中蔓延,女孩哭得更凶了。这令她越发忍无可忍——伴随杀手一生的,除与卑命一并休止的杀戮,最亲近的,唯有手中之剑。便是命殒,也万万不能离身。
望着躺在女孩身边孤零零的剑,幽魅一咬牙,倒转剑鞘上前,对准女孩单薄颤抖的肩头狠狠落下!
“当!”
并无想象中娇弱柔软的触感,取而代之的,是电光石火的jiāo鸣。一股大力由剑鞘迅疾而来,手臂当下一阵酸麻,指间一松的同时,又是一声吟啸,手中兵鞘已“叮”的一声没入丈余之外的树gān。
“阁、阁主······”
但见面前之人紫衣蟒袍,幽魅大惊失色,忙单膝跪伏:“属下无意冲撞阁主,属下该死!”
头顶冽寒阵阵,不敢抬首迎上那道妖冶森冷的眸光,她只一味垂首,是罚是恕,只得一任听之。
“执剑不放,尔可曾剑不离身?”
冷声责问淡淡响起,光yīn仿佛于一瞬迟滞。不知几许,再无窒息bī人之感,她方缓缓抬首,但见衣摆云锦翻涌,却是少年背向自己,将地上女孩轻轻扶起。
缎面石榴云袖于此一搀下滑落,露出片片青紫的藕臂。那一瞬仿佛错觉,幽魅竟见一向yīn鸷冷肃的少年背影不受控制地一颤。如在心疼己身骨ròu一般,犹自瘦挺的双臂直接将女孩抱起,qiáng忍伤然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