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几经勾挑,二十五弦已被磨得纤细。每拨一下,痛如刀割。终于,一声崩溃弦响之后,琴弦崩彻,一瞬的力道有如锋利钢丝划过手掌,顷刻已是鲜血淋漓。
“又一个人,这次是跑了还是杀了?”
残阳投下颀长暗影,打量空寂四周,一身黑衣的男子懒散一笑:“朱儿兰儿可是阁里最乖顺的,连他俩都不见了,这阁里可就剩三个人了。阁主大人,抽刀断水水更流啊!”
手于弦上轻轻一按,曲音果如抽刀断水般戛然而止。
“碧儿呢?”
“死了。”魍魉漫不经心地道,杀人无数如他,自是不会在意一个侍俾的生死存亡,“被几个公子哥变着法折磨,一口气没喘上来。不过那几个花心货色已被我杀了,也算给那姑娘一个jiāo代。”
没有过多的描述。毕竟赶去时看到的□□伤痕累累的惨样,他实在说不出口。富家公子花天酒地声色犬马的生活,他多少了解一些。每天青楼里这般被人作践的可怜女子不知多少,混迹烟柳的他自也知晓。最重要的是,这事是江胜做下的。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老儿下了杀心,谁逃得了?就比如······
“还有呢?”
望了眼空着的锦瑟,凌冶勾攀,繁纹如锦。听得对面沉沉低问,魍魉转眸,正对上那双与凌霄锦纹极为相似的眉眼。
手探入怀中拿出一块绢帛,轻轻一抖,明huáng绸缎赫然展于眼前。显是几经冲刷,提诏御用的万年墨竟也退却了不少颜色,便连那上好的御贡绫绸都被洗刷得退了色,几许斑驳中,犹可见那一场雨中厮杀的惨烈:“找了最好的工匠修复辨认,有些字还是辩不清,大概意思倒能勉qiáng看懂。”
谕旨于瑟匣中被发现时已然因雨水浸泡面目全非,不想让圣上拿到物证将锦瑟罪名坐实,便让魍魉拿去修补。重峦阁杀手轻功冠绝,躲开大内追捕并不算难事。东西放在魍魉手中,自是比放在阁中安全得多。
拿过皇诏细细研读,文字不多,字字珠玑,言之凿凿,却又颠扑不破滴水不漏,天衣无fèng得让人无从挑剔。让人不得不佩服撰写此诏之人的成章妙笔。
不愧是陛下的忠仆。想起在朝中时中书舍人看向自己的冷眼,江珩不由苦笑。然而也只是苦笑了下,便将那道皇诏叠好放到一旁。
“就没什么打算?”魍魉不觉奇怪,见他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神qíng,目露讥诮,“难道你想待在这里抗旨等死?锦瑟出了事,你还真不想活了?”
那个女子的名字,如今于府中,早已成为禁忌。落得那般悲惨下场,请旨追谥遭圣上回绝不说,反成朝中莫大笑柄,触怒龙颜,落得糙糙弃之荒野的结局。论谁爱之惜之,怜之念之,都不由伤怀于心。只得待伤痕结了疤,层层包裹,永远封寂,再不曾撕裂。
想来也不无道理。天下是沧延人的天下,前朝遗祸,满朝文武都恨不得将之挫骨扬灰,化为齑粉。他这个无足轻重的皇臣,又如何凭一己私心乞得居心之安?
“听闻幽魅最近不大好。”垂首拨弄琴弦,伤痕累累的手上传来的割痛令江珩逐渐清醒,是该着手今后之事了。
“锦瑟出了事后,整日以泪洗面。前些时日病了,一直不见好。”提及幽魅,魍魉难得正经,敛了神色无奈道,“如何劝都没用,我是无能为力了。”
“是这样,”细细擦拭锦瑟上的纹绘描摹,江珩语声淡淡,“若本王让她越发不好,你当如何?”
“嗖嗖!”
破空之声随即而来,魑影镖划破宁静薄暮,迅疾掠向端坐于廊下的男子。杀意尤重,冲破颓凉光景,拼尽全力的殊死一搏。
并指,翻腕,瑟匣弹启的一瞬,佩剑已在手中。指夹剑身,轻而易举的一挑,玄色剑尖于身前划出优雅弧线。
“叮当!”
两声清脆快在一瞬,但见冷芒擦着眼角掠过,两枚暗器直直钉入左右廊柱。
发出暗器的手未来及收回,便已被人避开。魍魉心中暗惊,方扣了三枚冷镖在手,却见男子青墨身影已然凌飒而来。
“世间之事越看得透彻,便越是愁苦。”幽冷声音转瞬已在咫尺,直入心弦,如其人一般蛊惑人心,“苟全xing命,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装得浑不介意,笑看红尘四海,你想得未免太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