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清楚,木莲手执绣帕去扑蝶,蝴蝶飞走了,她娇嗔的轻蹙柳眉,那模样甚是可爱。
可当年的少女,却因为玉罗门的明争暗斗,年纪轻轻就没了。
那一年,她才二十三岁啊!那么年轻,就因为他护不住她,就那样没了。
“门主……”柳莺和柳燕姐妹都很担忧他,这些年来,她们姐妹一直跟随在门主身边,她们看多了门主暗自落泪的悔恨样子,她们也是心里酸楚的很。
想她们自幼无父无母,是门主和夫人收养了她们姐妹,给了她们姐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可如今……夫人先去了,门主也快不行了。
而她们,她们也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了。
“你们以后就跟着大小姐吧!好好照顾她,我与夫人都会在泉下感谢你们的。”玉轩吟泪水满眼的望着拒霜楼,负手举步向那处走去,一步一步重如千斤。
他真的块撑不住了,天上命星灰暗,如果水碧今夜依旧不点头……那也都是他们彼此的命了。
“门主……”柳莺和柳燕望着门主佝偻下的脊背,忽然间,她们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以后好好保护大小姐,莫要让人欺负了她,谢谢!”玉轩吟一身晦暗死气的步上拒霜楼,一步一步的踏着阶梯,回忆一幕幕自眼前闪过,美好的,亦或是痛苦的,最终都化作烟云被风chuī散去了。
玉风铃,叮当响,夜来风寒,冷却前尘过往。
碧宁坐在外室方桌旁的凳子上,她手边的桌上放着一方手帕,鲜艳亦如当年,可手帕的主人,却早已随着一坯huáng土,化作了世间一缕尘埃。
玉轩吟推门进入房间,望着女儿手里紧握的帕子,那是他们的女儿出生前,木莲亲手绣的一方帕子。
木莲当时对他说,蝴蝶是他,花是她,让他一辈子都围着她转,永永远远都怜惜着她这朵芙蓉花。
他当初答应的是好,可后来,他没有做到对她的承诺。
碧宁手中紧握那方差点寒风chuī走的绣帕,转头眸光冰冷的望着门前伫立在寒风中的父亲,脑海中回dàng起肖云滟信中那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此时,她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面对她父亲时,她是该原谅他,还是让他带着遗憾离去。
玉轩吟在门口与女儿对视良久,最终还是无奈一叹,转身关上了房门,久久未敢回过身去。
因为,他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女儿谴责、怨恨、悲痛的目光。
碧宁收回目光,垂眸望着手中捏着的绣帕,声音冷汗如冰道:“我了你临终心愿,接任玉罗门主之位。可对你害我母亲含恨而终之事,我永生不会原谅。”
玉轩吟早已不敢奢求能得到她的原谅,只要她肯接任门主之位,她肯好好道活着,他死了也能安心了。
“你做什么?”碧宁瞪大了双眼,背后那只贴上来的手掌心温热,她清楚的感受到,有股源源不断的浑厚内力输入她体内。
“这是为父对你的歉意,碧儿,别拒绝为父对你的最后一次保护,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玉轩吟眼中泪光沧桑,他将毕生功力全给他唯一的女儿。
他就算以后都不能护着她了,也要留给她一身功力,让人不敢欺她半分。
碧宁被迫接纳他输来的浑厚内力,眼中闪现了泪光,可她依旧没有哭,不知是不愿意为他流泪,还是多年的冷漠,已经让她忘记该怎样落泪了。
玉轩吟满头的墨发寸寸变白,银发如雪,他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当他手回手时,已经是无力的重重跪在了地上。
碧宁猛然转过身去扶住了他倒下的身子,瞪大的泛红双眼里,泪水瞬间如决堤般滴落,她失声喊了一声:“父亲!”
玉轩吟听到她这一声“父亲”,满足的笑了起来,他的女儿,还肯认他这个父亲呢!真好。
柳莺和柳燕姐妹忽听碧宁喊了一声父亲,她们以为出什么事了,便一起纵身飞上二楼,猛然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形如枯槁的门主。
她们皆是瞪大了双眼半响,也还是抿嘴没有说什么。
这是门主的选择,她们尊重他的。
玉轩吟知道他快不行了,所以,他靠在女儿身上,望向柳莺柳燕姐妹,虚弱的吩咐道:“柳莺,你去断肠崖……请大长老二长老出关。柳燕,你去找言素,让他立刻召集……所有人,去聚义堂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