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是‘定’的意思。心稳如泰山,如如不动为定,非指身体的姿势或身体动与不动而言,万境攻心心不动为定,心不被是非,混乱,烦恼,忧愁,悲伤,恐惧,生死所转为定……”
报恩寺里,迦延与清河公主端坐禅房,听住持妙音大师单独讲经。
妙音大师自称老衲,实则看上去并不老。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雪白僧衣,淡huáng格子的袈裟,面貌很俊雅,清净出尘。专心讲经布法的时候,让迦延联想到端坐于神台的菩萨。
听到这里的时候,清河公主转脸朝迦延一笑,轻声道:“我看王后你倒是已经做得到万境攻心心不动了。”
迦延知她打趣,便只是淡然一笑,没有回嘴。
之所以会来听经,是应清河公主所邀。
每月总有一日,清河公主会进宫请安,到月华殿的时候自会与迦延闲话家常。
那天她道:“听说贵妃近日身上不慡利,厌食作呕,依我看来,是又怀上第二胎了。”
“哦?这个我倒不曾听说。”
自从一年以前她与国主圆房时候与茹佳生了心蒂,茹佳便不再与她那么亲近了。虽然月华殿与存芳殿相隔不远,走动却不怎么繁密,迦延所以一点也不清楚。
“你身为王后,总理后宫,什么事都得关心一下才是。”见她居然还不知道,清河不免有些意见。
“是。”知道她是好心提点,迦延忙应声受教道。
“你呀,也太老实了些。”清河微微摇了摇头,“国主是喜欢小孩子的,你没见他多疼佳闻吗?佳闻——好消息,其中又嵌着她母亲名中的一个字,可见国主多么钟爱她们母女。你就一点也不着急?”
“命中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也qiáng求不得。”迦延只淡淡地笑道,“这种事qíng,不是我着急就急得出来的。”
生孩子,让她一个人怎么生?这么一想,不免也有一些苦涩。想起那时茹佳还自比住在长门冷宫,其实自己才是冷宫的主人呢。
“你倒是想得开。”清河公主亦无奈地笑了起来,“说你愚吧,倒还似个智者,所谓大智若愚,我看你还颇懂些佛理呢。”
佛理?她一时听不出公主是不是在讥讽自己。
“我每月初一十五都到报恩寺烧香听经,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和我同去。”公主又道。
迦延略有诧异,“倒不知清河王姐你竟是个虔诚的佛家信徒呢。”
“怎么?难道本宫看上去就只是杀人如麻,而不存一丝善念吗?”
“王姐说笑了。”迦延忙道。
此时,她尚想不通公主怎么会用了“杀人如麻”一词,却是答应了一同来听经讲法。
听只听了个一知半解,但是袅袅清烟伴着妙音大师浑厚低沉的嗓音还有门外传来的阵阵有韵律的诵经声和钟鼓声,倒让人不自觉地心里清静起来。
来和去坐的都是公主的车马。
因是微服,马车亦很简朴,不过就四匹马驾着,似寻常四五品官宦人家眷属出游的行头。
所特别的是,车驾旁便衣的侍卫带得多了一些。初时,迦延以为清河只是想摆一些公主的排场。
报恩寺远在京城的城郊。
南陵是重佛教的国度,寺庙多而昌盛。京城中有白马寺、安国寺、大相国寺,但公主却偏偏要来僻远且规模也不算很大的报恩寺,应该是有一些特别的理由的。
迦延并没有开口询问,入宫以来,谨言慎行是她所恪守的最大原则。清河公主愿意与她亲近,多半也是因为她的安守本分、内向静言,从不多说多问惹人讨厌。
可是,在回去的路上,公主却主动与她闲扯起来:“王后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大寺庙我不去,却偏偏远兜远绕地跑来报恩寺吗?”
她唤“王后”时的音调语气与珍河出奇的相似,每次她这样唤她,总是会令迦延微微恍惚,尤其他们姐弟长得又那样像。听出她是有倾诉的意愿,迦延这才问道:“为什么?”
清河直言道:“是因为妙音大师。”
“妙音……大师?”
“妙音原本不叫妙音,知道他的法号由何而来吗?”
“愿闻其详。”
“多年以前,我妹妹明河病殁,停灵于大相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