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一次在清河的口中听到明河的名字,然而对于明河这个人,迦延听来却是万分亲切的。
“妙音当时在大相国寺为僧,尚不过二十余岁。他自小在寺庙中长大,五岁正式剃度,据说悟xing颇高,是方丈大师的得意弟子,当时法名叫做通慧。”
迦延在心中回想妙音大师的样子,那般清雅出尘的相貌,神态庄严而慈悲,布施起佛法时,仿佛世间一切真理皆在胸中,能解得世人万般疑惑——叫通慧,倒也不是不般配。
“当时,明河停灵在大相国寺,一切法事亦由大相国寺的僧侣主持,通慧虽然年轻,却因为修炼的道行jīng深,深受方丈器重,在寺内地位已经很高。讼经时,他是领讼人,我第一次听他唱经,便惊为天籁。”
公主的脸上出现陷入深沉回忆时所有的恍惚表qíng,迦延相信,这一刻,她已经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候,宽广而拥挤的大相国寺佛殿,香火气味在鼻息间弥漫,妹妹的棺椁停靠在一旁,众僧侣列队整齐清唱。
“不是没有听过念经声,但从来没有觉得唱佛经会如此好听,小和尚的声音是那么空灵,那些梵音,用微风拂过树梢的轻柔力道chuī进了我的耳鼓,chuī净了我的尘心。原本失去心爱妹妹的痛苦也仿佛减消了很多。”公主在回忆中浮上宁静的微笑,“那一刻,我都快入迷了,脱口而出——那个和尚,他该叫妙音!”
“后来他便真的改叫了妙音?”迦延有些不可置信,就因为一个小女孩的一句话吗?
“很巧,”公主又笑,这一次笑得有些得意,“我父王恰巧听到这句话,觉得妙音这两个字他的宝贝女儿用得真不错,于是金口一开,就赐了他法号妙音。”
哦,该想到的,毕竟此女孩并不同于一般人家的女孩,她生于南陵的第一家庭,她的父亲有一言九鼎的能力。
“佛家不是讲究缘法吗?”公主道,“这就是我与妙音之间结的缘法。其实我对于因果报应之类的事qíng并没有多大信任的,但是,逢初一十五听妙音讲经却已经成了一项多年保持的习惯,至少在听经的时候我可以让自己的心变得平静,暂忘很多的烦恼忧虑。说不定有一天,我真的可以放下屠刀而立地成佛呢。”
“王姐又说笑了。”
什么放下屠刀,还有以前说的杀人如麻之类,迦延觉得清河公主似乎老是有意无意在为自己竖立一种让人恐惧的形象。
突然之间,车厢一阵剧烈摇动,打断了她们的和谐jiāo谈。
“什么事?”公主一把抓住迦延的手,扶稳她跌dàng的身形,扬声问。
同时,她的神色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啊!”
一声惨叫回答了她。
“有刺客!”
又有人高喊着。
兵器搏击声与呼喊呐喝声在外面蓦地响起。
迦延讶然色变,这样的喧闹她不是没有经历过的。多年以前以及每一次的噩梦之中——那是想忘也忘不掉的关于杀戮的声音。
车厢的震dàng更为剧烈,迦延的脸色有些发白。
清河公主的表qíng却是无比镇定的,正是她的镇定也让迦延感觉得到一些依赖。
“王姐!”她急声唤她。
重物砸进了车厢,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侍卫的身体,口吐鲜血,很快变成了一具尸体。
清河公主面色不变地承接了,轻轻一拨便拨向一旁,另一只手,她扶定迦延,“不好意思了,王后,这次连累了你受惊。”
迦延觉得清河的手上有一股沉稳的力道,这种力道不太一般。
立时想到,南陵王室把武功当成一门必修课,珍河自小便习武,莫非公主也是?
同时想到自己其实也不是手无缚jī之力的,与哥哥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学过一部分的残夜剑法,虽然多年以来荒废了,但所幸自己的记忆力一向都不错。关键时候,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清河公主翻手到自己的座椅之下,眨眼间手中便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
“王后,不要害怕。”
她在安慰她,看她的样子,这样的经历显然不是第一次。
迦延这才发现自己其实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清河公主。她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她美丽端秀的外表之下又有着怎样的xing格?
但清河公主显然也并不很了解她——迦延只是吃惊,她并没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