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阵深浅的脚步,伴着一丝酒香,她看见一双朱色金线绣龙纹的靴子,朝她走近了,只听他道:“旁人都散去吧。”
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
秾辉疑惑地屏住呼吸,忽地,眼前一亮,头纱被揭开,她垂下首,不敢去看他。
刘挚没说话,瞧了她一会儿,端过一小只白玉樽塞在她手里,她微微扬起脸,“王爷……”无论他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他就是她的夫君,总要试着相处下去的。
另一只白玉樽轻轻碰了过来,发出极其清浅的声音,他道:“喝吧。”说完,自顾饮了下去。
秾辉送到嘴边,用袖子掩住,仰头一饮而尽。沁香的液体滑入喉咙的那刻,她看到了他的脸。
“王爷,你……”她霎地站了起来,怔怔地望着他,满面红紫,心中涌泛出各种滋味。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初次见面那天他的玉哨,以及后来以刘岚的名义送到沈府的琼津液,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未曾袭爵的小世子所有的,还有,她私下里叫侍女去打听过刘岚在循州的府宅,却没有结果。
刘挚在榻上坐下,解开通天冠,随手放在一边,墨发用玉簪挽着,映着莹然若玉的容色,通身说不出的风流气派。
“本王今日累了,王妃也早点安歇吧。”他冰冷的语调忽然沉下,转身踏出房门。
从赐婚圣旨颁下的那天起,秾辉就有准备,南循王府就是她的冷宫,嫁进来就这样,因此,她也不算太失望,解下身上多余的装饰,叫门外的侍女打了盆水进来,简单洗下妆面,坐在窗前发呆。
月亮没有圆起来,月华也是冷清的,房里燃着的大红蜡烛却是热qíng难耐,遍照每一个角落,曳着她茕茕的影子。
“王爷。”
王府后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两名黑衣人飘落下来,向刘挚行礼道:“浼县等二县城的地图已经送到滇国宰相手里,他保证吕公子不会有危险。玄清让我二人前来向王爷复命。”
“吕澈在哪里?”刘挚眯起一双墨亮的俊目,急切地盯着来人。
“吕公子去了他母族所在的黎地。”
“本王知道了。继续跟着。”刘挚道。
二人jiāo换眼神,无奈道:“王爷,吕公子听说您今日大婚,怕宵小前来作乱,调集huáng雀的五千人在暗中保护王府,咱们,也被他遣送回来了。”
刘挚并不意外,目光晖晖:“huáng雀都是他昔日在滇国的旧部,不易在国内露面,他派来保护本王,也算物尽其用。他下一步如何打算?”
吕澈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又不曾被立为储君,意yù和国王抗衡,怕是难了。
“属下不知。吕公子一回滇国便去了他的母族封地,并没有刻意露面。”
刘挚蹙了蹙眉,挥手命令道:“下去吧。”
或许,吕澈回滇国的本意是避开他的大婚,或许,是为了不让他冒着被天下人唾弃的风险为自己用城池换取解药。
刘挚自作多qíng地想着,夜风扫面,拂过他的锦衣玉袍,周身浴在淡淡的月华中,他踱着步子,去了奕蛮的院子。
小厮远远瞅见他,一惊,撒腿就跑进去通报,“奕公子,王爷过来了。”音落,刘挚已经踏进来,笑道:“阿蛮尚未休息,是在等本王吗?”
想起秾辉身上的翟服,奕蛮有些惊惶,跪拜行礼道:“小人虽说时刻候着王爷,可今日是王爷dòng房花烛之夜,小人不敢妄想。”
他一笑,烛光下波光潋滟,刘挚看的亦动了心神,佯醉道:“王妃姿色平平,不及阿蛮三分,本王怎能看上眼。”
“王爷谬奖,奕蛮受宠若惊。”奕蛮吃力地应付着,他总是心神不宁,刘挚这个人,有时候深沉,有时候轻佻,如云,似雾,从来让人看不清楚,不知道真实的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王爷。
这一夜,他抚琴到三更,后来刘挚在软榻上睡着,他才qiáng打jīng神,收拾一番,拿出锦被轻轻盖在主子身上,在他脚边轻阖片刻。
翌日,来往贺喜的贵人私下里都传疯了,听说刘挚新婚之夜不是在王妃房里行周公之礼,而是在大驾男幸房里享尽一夜珠玉之乐,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甚至有人说陛下这次估计完全死心,刘挚断不掉男风,于子嗣上怕是糟糕透了,那么,也就没有卷土重来再被推上储君之位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