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淡淡道:“卿儿,那种时候能够在雪峰上碰见,也太过恰好了。
颜卿尴尬地摸了摸脖子。
颜卿手中摩挲着芷皙给的梦袋。
梦袋者,顾名思义,可织梦,可入梦。
鉴天水月中,芷皙讲完了故事,开始拿起帕子擦起茶具,茶具上沾了茶水浸泡过的茶香,颜卿只闻着这茶香,心里便极是安宁舒适。
“作为凡人,你对生死看得这样透彻,着实不易,然而,你可有预见自己的未来?”芷皙突然发问。
颜卿一愣,想到她与芷皙初见时自己说得那番蠢话,低了头。
其实这么久了,芷皙早该把她的魂魄拿去,帮她心爱的人渡过雷炎天谴,只是芷皙一直没有动手,她的小命便一直悬在自己身上。
她随口道:“未来?顺其自然吧,有些事qíng该到发生的时候谁也拦不住,所以我也懒得cao心。”
芷皙莞尔一笑,不再言语。
鉴天水月倏然消失。
茫茫雪海,缭绕云烟,芷皙走了,却留给了她一场幻境。
虽然她不明白芷皙为什么没有再要自己的魂魄,想到她与成王在乌拉山上的谈话,她以为她是放下了,不曾想,她竟拼力以一己之躯替成王挡了雷炎天谴。
颜卿怔怔发愣。
梦袋在手中发出一团柔和的光。
芷皙留下的结局,不算很好,但也不很糟糕。
幻境里的她,紧闭双眼,合衣静静躺在漆黑棺椁中。
周围前来吊唁的,三三两两,都是平日相处还算不错的七煞中人。
屋内的装潢一律都换成了洁净素白的色,琉璃帐花的珠帘被高高卷起挂在门头。
百里稽倚在门廊处,一贯的俊眉修眼竟没有打理,下巴长出了青色的胡碴,条条素幡在清阳熹微中飘来dàng去,他茶金色的眼直勾勾地望着堂中再普通不过的黑木棺椁,没了那不可一世,只剩下一片颓唐。
站在他身旁的是白唯,素衣白缟,头上蒙着一带长长的白缎,她低垂着头,刘海虽然遮住了她的眼睛,却遮不住她较之平常更加苍白的面色。
风已经渐渐着了凉意。
颜卿抬头,鸱吻埋伏在夜色中,檐上正直直站了一个人,绛色衣衫,眉目如画,艳丽无双的眸中空无一尘,乌发泼墨般散下,鬓边别了一朵白缎织锦的花。
“这么个破院子就一个影卫把守,秦笙当真放心你。”
颜卿扭头朝墙垣看去,枝叶婆娑间隐约可见一个倒挂的人影,双臂耷拉垂下,全然无力的姿态。
女子轻蔑地扬起眉毛:“你放心,我只是点了他的睡xué,醒来之后,他什么都不记得。”
颜卿恭维道:“进这秦庄如入无人之地,这天下也就只你白蔷一人了。”
白蔷冷艳一笑:“去哪里不是去?这天下本没有什么地方是我进不得的。”
颜卿抬头看着白蔷,yīn翳的云将月遮着,风起,枯huáng零落的叶沙沙作响,似乎是要下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烂味道。
她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白蔷款款立在檐端,风动衣衫,姿容绝代,皎皎如月的脸却白得发狠,冷得瘆人:“颜卿啊颜卿,你可知道,秦庄可是给我们下了好大一盘棋,”说着,朱唇徐徐咧开,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秦庄压根就没有什么藏宝图。”
树叶细软的沙沙声转而变得萧萧,颜卿极缓地闭了一下眼,复又睁开:“你说的可当真?”
白蔷居高临下,默不作声,目光扫过颜卿的脸,逡巡良久,唇上笑意更深:“你说呢?”
颜卿攒起眉头:“据我所知,秦笙现下已将三张宝图收入庄中,悉心存放,只等取到最后一张宝图,拼接完整,就可齐齐全全地jiāo送七煞了,为何不再等一等?”
白蔷不耐烦打断道:“颜卿,你还在做梦,且说他没有编出这样的谎话,就算秦庄果真据有藏宝图,他秦笙果真来赴七月之约,又能怎么样呢?白椴华新丧,七煞易主,黑白两道趁乱夹击,楼中人心繁杂,楼内风雨飘摇,诸多不顺,一片零落,可笑他秦笙此时前去赴约,是早料到七煞会是如此光景吗?”
白蔷说到此处,面目yīn鸷,眸中jīng光一闪,步步紧bī:“还是说屠七盟近日什么事都料在了七煞前头,莫不是有人在暗中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