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_作者:河洛素以(165)

2017-12-03 河洛素以

  颜卿毫无芥蒂,接着欢欢喜喜地拉着公子攒起雪球打雪仗:“原来这么多天跟着我的那个尾巴就是你啊?秦笙,你好不讲义气,我要砸死你!”

  公子的xing格虽然清冷,但如果是那位,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拿捏起笑话也很是熟稔,在那日也照样如此,由着那姑娘的xingqíng来,直与她胡闹个彻底。

  “你说,她会感到冷吗?”秦笙坐在桌案前,面前摊着一本书,却没有要看的意思,许久也没再翻过一页。

  莫风不敢答话。

  窗外红梅稠枝,艳艳独芳,秦笙以手支颐,淡眼看去,清冷的眸有了几分热度,他垂着头,似是沉入想象:“她那么喜欢玩闹,又那么喜欢雪天,这次也一定是要出来凑这个热闹的。”

  莫风看着秦笙的神qíng,心下不忍,轻声唤道:“公子?”

  “过去她就喜欢玩闹,好了,跟我玩了这么久的捉迷藏,我却找不到她,你说,她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公子,颜姑娘她……”莫风话至半路,生生忍了回去,他生硬地握着漆黑的剑鞘,喉中一片湿咸。

  他头一回见到秦笙冷硬面容上露出的软弱,那软弱有如隆冬冰封的河水下被人凿出的冰dòng,多年深藏的qíng绪终于有了爆发点,裂纹在冰面上悄然蔓延。

  秦笙看着窗外的天空,那天空灰蒙蒙的,似卷了乌云,又裹了雨,趁着雾霭倾撒下的,却是一颗颗冰粒子:“那时虢颙要生擒她,bī问七煞那些秘卷的下落,我知他没这个本事,又担心他多疑,便对他说,只要不死,怎样都行,”他话到此处,黑眸微睁,竟是悠悠缓缓地笑了,“现在看来,当真没有人比我更蠢了。”

  寒风透过半掩的窗,雪花点点,几朵飘入泥炉,几朵飘向那发怔人的衣襟,那人只觉唇下一凉,似有冰清细长的指轻轻滑过下颌,摩挲着肌肤,一个姑娘歪着头,眼角曳着一抹桃红。

  她说:“世间男子千千万,不及阿笙万万分,这位小哥儿生得好俊俏,不如跟官人我回去做小?”

  那姑娘眯起眼看他,面上掠过霞光。

  秦笙扶起酒盏,盏中酒水温温凉凉,映出他青白的脸,他低声语道:“经历了这些,方知原先所做的一切向来没什么意义,她如此快的想要脱身,定是厌极了我,不愿再出来相见,我也知道自己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小人,可我这小人身上却也有一些真的东西,纵使她食之无味,我喜欢她这一点,着实不假。”

  莫风上前,发颤的手摁下了那人将要贴上唇畔的酒盏:“公子,你醉糊涂了,颜姑娘她,她已经去了。”素日面无qíng绪的影卫竟也有些晃神,说了这句话,又倏然闭上口。

  三日前,虢颙长老带来消息,夜泱的尸体在七煞的碑泉山上找到,经过验尸发现,她死于饮恨华毒发,那是一种烈xing毒|药,毒至喉咙,顷刻毙命,比鹤顶红还要yīn毒,天下只有七杀的毒漓能做得出。

  可是秦笙不相信。

  他只是远远瞥了一眼她冰冷的尸身,再也没有走近。

  “我要去找她。”

  莫风面露哀戚,快步追至门口:“公子。”

  外面狂风呼号,飞雪漫天,秦笙赤脚走到屋外,一步也没有回头。

  huáng泉路上,彼岸花开,忘川河畔,不见前尘。

  一盏又一盏蓝莹莹的鬼火环绕在秦笙身边,恢诡谲怪,妖异缭乱,鬼火中的怨灵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不时撞到秦笙,皮ròu烧焦声滋滋响起,秦笙却不躲。

  他缓缓停住脚步,倾耳聆听。

  这是属于颜卿的笑声。

  “嘻嘻,来啊,阿笙,来陪我玩。”

  “阿笙,这么多天,你可有想我?”

  “阿笙,来陪我玩嘛!”

  秦笙如痴如醉的听着,似乎永远也听不够。

  他脑海里全然是颜卿的脸。

  她躺在竹青藤椅上,神色慵懒得像一只路边晒着太阳的猫:“戏做久了往往就会看成是自己的,我原来很不相信,可后来慢慢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

  “画满油彩的脸上,开心的时候不能笑,难过的时候不能哭,你须跟着戏路走才能演出观众想听的故事来。以为这已经很让人难受,没曾想到更难受的还在后面,开心的时候,你的笑竟是真心的,难过的时候,你的泪竟也无法作假,这整个人啊,居然就连着戏一块儿活了,平时不演戏的时候呢,则像丢了魂儿一样,无法再过上正常的日子。”